李三柱压下狐疑,讨好地笑笑,低下头吃饭,饭是肯定要吃的,他脑子又不傻。
但他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其实他心里有一个猜测,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不只双手双脚,头上所有的头发丝也全都支持。
这半个月,他过得是真难受。
晚上成宿的做噩梦,都是王念弟用各种方法杀他,床不能躺,只能躺硬邦邦的地上,虽然床软不到哪里去。
临睡前,他都要给她端茶送水,最少是一次,三四五六次的也有,让他去灶屋倒水端过来,她喝一口,再让他端走,没过多久,她又让他端。
除了这些,她还跟他说让他心惊胆战的话,问他有没有蹲过局子,公安局在哪,离这里近不近,存不存在鬼,喜欢穿红色衣服的还是其他颜色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听到她的声音,他就头皮发麻,心里直咯噔,呼吸困难,头上像悬了一把大刀,不知道什么就砍下来。
他要是再和王念弟在一起,不知道哪天就完了,不是被折磨疯,就是关到局子里面去。
最好他猜的是真的,今天就把王念弟送走,他想好好养养。
以后他再找媳妇,绝对不能再找这样的,打她也绝对不能碰她的脑袋。
风平浪静地吃完饭,秦绵绵起身往房间走,能躺一会儿是一会儿,她的腰胳膊腿还都累着。
摸摸自己的肚子,水有八分,玉米面饼子腌萝卜占两分,晃晃似乎就能听到水声。
她觉得自己的脸,变成了玉米面饼子的颜色,整个人都被腌萝卜腌入了味。
刚躺下两三分钟,李三柱就进来了,还关上了门,像是有话要说。
秦绵绵瞟了他一眼,重新闭上眼睛,反正急的又不是她。
李三柱深吸一口气,“钱在你枕头下面。”
秦绵绵懒得睁眼,轻飘飘问道:“就这么多?”
李三柱直挠头,“就……就这么多。”
昨天刘大花给了他一块钱,不够的钱让他赊账,最后一起给。
抓几包药,打针,包扎脸上的伤口,右腿膝盖贴了片膏药,钱就用完了,还倒欠了五毛。
今天去了一趟,又欠三毛。
最近都要去村医那里,没十来块钱,他身上的伤就不能好。
李三柱见秦绵绵翻了个身,她不回话,也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道有没有相信。
“真的就这么多,不信你搜。”
秦绵绵听着他这要哭的声音,不耐的挥挥手,让他别出声。
李三柱赶紧闭嘴,坐在墙边的凳子上,默默祈祷,他的猜测一定要是真的。
听到喇叭声,秦绵绵掀起枕头,数了数,正好够,直接把钱揣进裤兜里,穿上鞋出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李家人都先走了,秦绵绵站在门口扫了院子一圈,就出门上工。
才走几步,后面响起脚步声,她不往后看,听声音就能听出是景祁安。
也不知道他天天跟着她是个什么劲儿,以前她去外面,经常能碰到他,他不出差,一天起码能见一面。
有时候不知道哪根筋搭不对,就在她屁股后面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去哪儿他也去哪儿,除了女厕所不进,能去的他都去。
赶都赶不走。
秦绵绵把他当空气,迈着大步去放农具的地方。
领完锄头,大多数人都去干活了,这里没多少人,看到赵春梅还在这儿,抬脚走到她旁边,“春梅婶,刘大花同意给我东西了,我跟她说下午下工再商量。”
周围的人听到她说的话都看着她,没想到吃一顿饭的功夫,刘大花就舍得往外划拉东西。
赵春梅来得早,领完锄头专门在这等着王念弟。
听见王念弟说的,倒是没多惊讶,刘大花只要脑子没病,肯定会松嘴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这时间比她预想的要短,“刘大花愿意给你多少东西?”
秦绵绵把刘大花说的话一字不差复述一遍,脸上带着委屈迷茫,“春梅婶,我不清楚刘大花给的合不合适,就没答应她。”
赵春梅冷哼一声,她那二十块钱打发谁呢?
十斤玉米面和红薯面,半袋子土豆,用不了多久就能吃完,还有几个月才分粮食。
剩下什么都没有,这不是开玩笑吗?
就欺负王念弟什么都不懂。
“别怕,等下工婶和你一起。”
秦绵绵弯着眼笑,“谢谢春梅婶。”
赵春梅‘嗐’了声,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谢啥,都包在婶身上,走,咱们上工去。”
这一下午,秦绵绵和赵春梅说的话,像是长了腿,所有人都知道刘大花同意给王念弟钱和粮食。
分别是二十块钱,十斤玉米面和红薯面,半袋土豆。
晚上下工以后要再谈,会议主要人员为王念弟、妇女主任、刘大花。
所有人都心领神会,总结一句话就是,有千载难逢的大好戏看,做好饭端着碗就赶紧来,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
想看戏的大家伙儿,劲头比上午都足,干得麻利认真,足足比之前提前半个小时收工。
周建国拿着锄头,站在地里转身皱着眉看着在路上走着的众人,嘿了一声。
没想到他们有这么大的潜力,以前干活都非得干到天快黑。
今天下午竟然能提前半个小时,这半个小时一天一天加起来,就能干不少活。
下午能提前,上午就也能提前。
他们村每天出工的有一百多人,照着这个劲头干,在年底评选的时候,他们村一定能得第一,得个先进村的名号。
晚上他要好好研究研究,每天的工作量再加多少合适。
上午开完会回来,家里人跟他说了中午发生的事儿。
刚开始有点不赞同,但想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开会的时候,领导还问了他李家的事,问王念弟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被打跑。
他简单说了王念弟近期的情况,领导先是皱眉,然后就笑起来,夸了他几句,还说挑个时间必须要找王念弟谈谈。
他一直都被这些类似的事烦得头疼,时不时就有妇女主任因为这些事找他。
成天被婆家打的媳妇思想工作做不好,讲也讲不通,从婆家那边着手,那是更不起作用。
被打之后跑过来诉苦,诉完苦之后乖乖地回去,回去被打,再来诉苦。
离镇近的,就跑来堵门,工作的地方排长队,什么作用都起不了。
她们处理不了,就来找他,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让她们尽力安抚,做思想工作。
思想工作做不通,隔一两天又来找他,他也只能说同样的话,就这样周而复始。
其他工作处理得好,就这方面的工作是他的一块心病,有心病没心药。
一个刚五十出头的人,看起来像六十多岁。
还好有个好消息,对口,刚好能树立典范,让王念弟给那些人传授传授经验,没准他的心病就解决了。
这方面的问题,不止是他的心病,同样是其他人的。
这种最不好做的工作他能做好,说不定能得到他上一级领导的表扬,官升一级,也不是没有可能。
周建国想到散会之后,领导特意叮嘱他的话,就催促在他旁边锄草的家人,“都快点干。”
手上的速度立即加快。
他媳妇还有两个儿子儿媳,无语地看着他,刚才还绷着一张黑脸,这是闹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