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论是上午发的，指导意见是中午出台的，马恒是下午走的，【天顶星】是晚上被内部叫停的。
而之所以这次的指导意见出台的这么快，就是因为上次的“倒牛奶”事件，早就已经拟好了全文。
只是中间被【我是冠军】力挽狂澜了一下，这才让上面抱着以观后效的想法，暂时中止了指导意见的公布。
但腾森视频，这次又是你！
买牛奶刷票打榜有你，组织针对个人的网暴也有你？
你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啊？
而随着马恒的黯淡下课，盛怀远也接到了赵紫萱的电话。
电话另一头，许久都没有出声。
但盛怀远却并没有怀疑是网络或者是信号出了问题，相反，他对赵紫萱此时此刻的心情十分理解。
这可是选秀综艺啊！
在互联网走进千家万户之前，在电视、广播、报纸作为主要传播方式时就存在的主流综艺形式啊！
居然就这样，被划上了一道终止符，而且可预见的出头之日遥遥无期！
就这样没了吗？
赵紫萱有点恍惚，声音也有些沙哑：“我从未想过，在我有生之年，会亲眼见证选秀综艺这种综艺形式的消亡。”
“是啊。”盛怀远也难免生出感慨，“说起来，我在上大学的时候，正赶上国内第一档真正火起来的大型选秀综艺，【超级女生】，那个时候真是疯狂啊！”
尽管将近二十年的光景过去，但当年热度空前，几乎全民关注的【超级女生】，仿佛犹在眼前。
“呵，那我可能没办法跟你产生相同的共情心理，毕竟我比你要小。”赵紫萱忽然话锋一转，开始攻击盛怀远老男人。
但盛怀远却并不在意：“所以说赵总年纪轻轻，就能成为油库视频的综艺频道负责人，要远胜于我！”
真正的胜利者是自己，恭维恭维又怎么了？反正也不会掉一块肉。
盛怀远很是坦然。
听到这里，赵紫萱忽然说道：“马恒离职了，你知道吗？”
大家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而且也都算身居高位，出席个什么会议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然也有彼此的联系方式。
盛怀远笑道：“离职？我看怕是被开除的吧！”
作为腾森视频综艺频道的负责人，是他认为选秀综艺市场大有可为，而【天顶星】这个项目是他亲自拍板立项的，更是他调集了几乎整个综艺频道的资源，要独霸整个选秀综艺市场。
结果现在，不仅【天顶星】步了【明日之星】的后尘，卡在了最后一期节目被斩首。
更夸张的是，整个选秀综艺这条赛道，都因为这次事件直接被炸没了！
这是一条何等辉煌，创造过不知道多少高光时刻的赛道啊？
从最开始的【超级女生】开始，到最近的【我是冠军】、【101个少女】。
多少星光熠熠的明星大咖，都是从这条赛道上走出来的？
一次又一次的成功案例，无一不验证了这条赛道的合理性，正确性。
无数歌手、团体，都是通过这种形式走进广大观众的视野里，煊赫一时。
有多少草根时时刻刻怀着一颗敬畏期待的心，兢兢业业的刻苦钻研，只为了等待某一个时刻，聚光灯打在自己身上，万千目光汇聚于此！
更是有无数的经纪公司，扎根在这条赛道上，源源不断的通过这种造星机器，推出火爆一时的明星，兑现巨大的商业价值。
但现在，就是因为腾森视频接二连三的愚蠢行径，先是【明日之星】的倒牛奶，随后是【天顶星】的网暴，终于招来了天罚！
顷刻间，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此时此刻，不知道多少民间艺人，草根歌手在了解事件的原委之后，陷入绝望。
也不知道有多少家经纪公司，看到它的公司logo气的牙痒痒。
完了，全完了！
顺着这条逻辑链条推导下去，对选秀综艺这条赛道知之甚深的两个人都明白，国内综艺节目的环境从这一刻起，已经发生了变化。
再也不会有像之前那样批量生产的偶像、团体，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样的，出现在观众的视野当中了。
想到这里，赵紫萱忽然冷笑一声：“盛总，这可都是你干的好事啊！你说我要把你的这一番谋划讲出去，该引来业内人士什么样的反应？”
“诶？”盛怀远声调高了一个八度，“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什么叫我的一番谋划？我谋划什么了？你可不要胡言乱语啊！”
这种黑锅，无论多大个脑袋，都是不能往身上背的！
要知道选秀综艺赛道被炸掉，不仅绝了很多人一夜成名的梦想，更是砸了众多经纪公司的金饭碗！
你知道人家是什么背景啊？
“先是把高强推荐给我，又让高强给我出谋划策，通过种种手段搅乱风云，最后说是要完成打造个人IP的最后一步，塑造被害者形象，放任王超越被网暴，最后一纸举报信，彻底炸掉了整个选秀综艺的赛道。”
赵紫萱一口气的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个清楚，不仅越说自己越是后怕，甚至把盛怀远也给讲得心惊肉跳。
“甚至再往前想想，你在【我是冠军】的时候，就开始布局，先是让【明日之星】舆论爆炸，再让自己的节目平息愤怒。两次累加到一起，连整改的机会都不给！”
赵紫萱深吸了一口气，话语之中满是警惕和忌惮：“我一直以为你的真实性格，是个闷骚的逗比，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狠！”
诶？盛怀远瞪大了眼睛。
这些原来都是我的谋划吗？
还有这些步步为营，只为炸掉选秀综艺这条赛道的计策，都是我精心设计出来的吗？
盛怀远陷入了深度的自我怀疑，那边赵紫萱的声音再次响起：“别想狡辩了！你分明早就做好了这方面的应对！你就说你们频道的【家长里短特别季】，还有最新这个【荒野独居】，哪个和选秀综艺沾边？”
盛怀远眨了眨眼睛。
她说得好有道理啊！
“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心照不宣更好一点。”盛怀远的语气忽然低沉下来，像是终极时刻，卸下了搞笑面纱的终极反派。
“你以为你凭借这个，就想拿捏我吗？要知道，整个过程，你也不干净！”
“我怎么不干净了？”赵紫萱怒道。
“你想想，这整个周期下来，究竟是谁在和【天顶星】针锋相对？是谁被【天顶星】压制的喘不过气，最有可能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不惜炸掉整个选秀综艺的赛道？又是谁提前一个星期上线最后一期节目，哪怕已经录制完的内容都要当成花絮放映？”
“又是谁，抢在最终时刻之前，推出了全网最后一批大热女团？”
盛怀远的声音幽幽，像是拿捏住了灵魂的恶魔，十分符合他此刻将一切都算计到的大反派形象。
“你！”赵紫萱愤怒不已，却忽然发现他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确实是自己最有动机做出这样的举动，也确实是自己提前上线节目规避了风险，到最后也确实是自己占尽了一切便宜。
照实际动机和收益来看，选秀综艺的赛道被炸掉，居然是自己的嫌疑最大？
没想到自己拿捏不成，反而被对方攥在了手心！
想到这里，她不禁咬牙切齿：“盛怀远，你可真狠啊！”
盛怀远隔着电话微微一笑，没有做更多的辩解，反而说道：“现在，我们就保持默契，心照不宣地当做无事发生。”
赵紫萱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好”，随后愤然挂掉了电话。
但刚挂掉电话，情绪平复没多久，她就忍不住一阵胆寒。
回顾整个过程，盛怀远的谋划丝丝入扣，简直就像小说里的谋士一样，将接下来的每一步都算到了。
自己怎么从来没注意过他居然是这样一个有心机的人，甚至把自己当成刀，完成了他的计划！
还好还好，他这一番阴谋诡计，目标是腾森视频而不是自己！
如果目标是自己的话，恐怕现在自己和马恒的结局，只怕会是一样的。
她忽然想起来那个远在西西伯利亚平原，正在拍摄节目的高强。
一直以来，都是这个还未毕业的实习生给自己出谋划策，甚至自己真的产生了一种错觉，认为是他主导了一切。
但当她将整个事情完整的复盘一遍以后，就知道这断然不可能。
一个还没正式毕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年轻人，又怎么可能有这么深沉的计谋呢？
盛怀远把他介绍过来，不过是为了迷惑自己，消除自己怀疑使出来的手段罢了。
赵紫萱坐在座位上喃喃自语：“太可怕了，居然真的算到了一切。”
“当然不可能算到一切！我又不是神仙！”面对盛怀远的疑问，高强哑然失笑。
“这又不是写小说，哪有一个计策确定下来，所有人就都会按照你的安排走？”
“不过是确定了大致的想法和思路，大概推导出未来的走向，因势利导而已。”
“怎么个因势利导法？”盛怀远自然不会因为赵紫萱一番明贬暗褒的发言，就真的认为是自己主导了这一切事情的发生。
他很清楚，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的心腹爱酱高强搞出来的。
只是为了保护他，将这些事都揽在自己身上，把赵紫萱的注意力从高强的身上吸引走。
“既然，我们已经决定开启爱奇怪综艺频道的改革，从此不再去做选秀综艺，那索性大家都别做了。”
听到高强这么说，盛怀远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听听，这是什么恶霸发言？
因为我决定以后再也不吃甜豆腐脑，所以大家以后都不许吃了！
这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你这也太独了吧？
不过我喜欢。
在行业普遍前路不明的情况下，己方却已经摸索出前进的方向，这将会是巨大的先发优势！
选秀综艺搞不了了，你们只怕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朝哪个方向发力了吧？
但不好意思，我这边已经提前做出了【家长里短特别季】和【荒野独居】两档综艺，已经遥遥领先了！
“其实，我只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甚至从某个角度来讲，还给选秀综艺续了将近半年的命！”高强讲了自己在【我是冠军】时的操作，当初如果不是【我是冠军】力挽狂澜，拯救了选秀综艺的口碑，恐怕在去年的时候选秀综艺这个赛道，就已经当场暴毙了。
盛怀远点点头：“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你还是个大功臣嘞！”
“那也大可不必这么说。”高强打了个哈哈，不敢接这份功劳。
这份功劳给你，你要不要啊？
力挽狂澜，救选秀综艺于水火的大救星？
“其实，东大的观众在这种选秀综艺的轰炸下，早就看腻了，看烦了。翻来覆去，不是我有多努力，就是我有多困难。”
“男团就整什么我是练习时长两年半的练习生，选秀的时候不是兄弟情，就是痛哭流涕舍不得兄弟走。你舍不得，你退出啊？你退出了不就把位置让出来了吗？”
“女团就是表面一团和气的喊姐妹，私下里搞小团队。看到有人淘汰就一脸舍不得，其实心里想的是其他人怎么还不走？”
“这种假模假式的兄弟姐妹情，你以为观众们看不出来吗？观众又不是傻逼，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为了观众带来从未有关的全新体验，也只好委屈委屈他们了！”
这一番说辞，盛怀远听得五味杂陈，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至于怎么因势利导，就是先确定炸掉这条赛道的小目标，然后一点一点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呗。”
“对方用舆论攻击，我就把舆论攻击转化成话题度。”
“对方想要偃旗息鼓，我就把更多人拉扯进来，参与话题的讨论。”
“对方看出了关键所在，想要通过网暴终结【101个少女】，我就趁着对方判断失误，把天捅出来一个窟窿。”
“其实，就是这样简单。”
“盛总，你想学吗？我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