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东山岭那弥漫的晨雾犹如轻纱一般,尚未完全消散开来。
于文宏得口谕如同平地惊雷,惊得檐角处原本安静栖息的宿鸦们慌乱地扑棱着翅膀,如同一团黑色的旋风,径直向着那铅灰色的天穹冲去。
黄金龙想用恐吓得方式阻止人们下山,结果却还是有六百七十二人义无反顾的冲下山去。
经过整整两昼夜的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六百七十二名身躯强壮的汉子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麻城县衙。
他们每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但眼神中却透露出坚毅和果敢。
由于长时间的奔波,他们身上沾满了草屑和泥浆,就连膝盖也未能幸免。然而,尽管如此,当他们齐刷刷地跪在县衙前的青砖地面上时,那六百七十二具膝盖发出的沉闷撞击声,依旧震耳欲聋,仿佛整个大地都为之颤抖。
这些汉子们的腰间紧紧缠着锋利的长刀以及威猛的火铳,它们整整齐齐地码放在距离众人十步开外的地方。远远望去,那些寒光闪闪的兵器就像是一群褪去了毒牙的凶猛毒蛇,静静地盘踞在晨露之中,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
负责守卫县衙的衙役们听到外面传来的巨大声响,心中不禁一惊。
其中一名胆大的衙役小心翼翼地透过门缝向外窥视,当他看到门外那黑压压的一大片精壮汉子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而那喉结则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起来。
与此同时,一股寒意自脊梁骨升腾而起,转眼间便化作一滴滴冷汗,顺着他的鬓角缓缓滑落。
这名衙役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以至于转身的时候竟然不小心被高高的门槛给绊了一个踉跄。他顾不上拍打衣袍上沾染的尘土,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然后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跌跌撞撞地朝着县衙内的书房狂奔而去。
“大……大人!”衙役好不容易跑到书房门前,双手死死地扶住门框,才勉强稳住身形。此刻,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变得颤抖不已,“外……外头来了好几百号人……”
于文宏原本正全神贯注地挥毫泼墨,突然,他手中紧握的狼毫猛地一顿,笔尖在洁白如雪的宣纸上重重按下,瞬间,一团浓郁的墨渍如盛开的黑花般迅速晕染开来。他微微皱眉,动作缓慢而沉稳地将笔轻轻搁置一旁,然后抬起头,深邃的眼眸望向站在不远处的衙役。
“可曾说明来意?”于文宏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那衙役被于文宏的目光注视着,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略显紧张地伸出手,指向大门的方向,结结巴巴地说道:“小的……小的见他们来势汹汹,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手里拿着的刀枪明晃晃的,都卸在了门外,但即便如此,那阵仗……小的没敢擅自作主开门。”说着,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于文宏听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只见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面前的案几,发出清脆的声响,同时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在这衙门里当差也有些时日了吧?”
那衙役连忙点头哈腰,诚惶诚恐地回答道:“回大人,小的在此当差已有数年之久。”
于文宏缓缓站起身来,双手自然下垂,然后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的前襟,接着从容不迫地说道:“既然他们已经弃了兵刃,老老实实地跪在门外,又何必惧怕呢?去,把门给我打开。”
“嗻。”衙役赶忙躬身应道,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执行命令的时候,却又忍不住迟疑了一下。他回头看着于文宏,小心翼翼地提议道:“大人,要不咱们还是先调集一些衙役过来以防万一吧……”
还未等衙役把话说完,于文宏便毫不犹豫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
于文宏的目光早已透过窗户,落在了县衙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之上。
随着一阵沉闷的响声传来,县衙的朱漆大门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缓缓地向着两边洞开。沉重的门轴与门框摩擦着,发出悠长而刺耳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古老县衙所经历过的沧桑岁月。
门外的众人看到大门终于开启,纷纷将额头紧紧地抵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以示敬畏和臣服。
“于大人,我们来认罪了!”
“于大人,我们来认罪了!”
“于大人......”
那一声声高呼如同汹涌澎湃的浪潮一般,狠狠地撞击着城墙,震得檐角处悬挂的铜铃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仿佛要被这股强大的力量给扯断一般。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树林里突然惊飞起一群洁白如雪的白鹭,它们扑扇着翅膀,优雅地划过城头上方那片湛蓝如宝石般的天空。
听到门外传来如此响亮且嘈杂的呼喊声,于文宏那颗原本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稍稍落回了肚子里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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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仅仅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他藏在宽大衣袖中的双手就已经因为过度紧张而紧紧攥成了拳头,掌心更是早已被汗水浸湿,湿漉漉、冷冰冰的感觉让他不禁有些颤抖起来。
整整三天三夜啊,他几乎没有合过眼,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饱受煎熬和折磨。他一直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能够有人前来投降认罪,否则他精心策划并导演的这一出大戏恐怕就要难以收场了。
想到这里,于文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慌乱情绪。然后,喊道:“玉堂,路玉阳!随我出去迎接他们!”
“嗻!”
只听得两声干脆利落的回应响起,紧接着两道身影便迅速闪现在了于文宏的身旁。
于文宏身着一袭藏青色长衫,身姿挺拔地迈过那高高的门槛。
清晨的露珠晶莹剔透,宛如珍珠般洒落在地面上,也悄然沾湿了他那双黑色的长靴。
他的目光犹如冷冽的寒风,迅速扫过眼前跪伏在地的人群。
最终,他的视线在最前方的男子那张饱经风霜、刻满岁月痕迹的脸庞上稍稍停留了片刻。
“于大人!”那名汉子艰难地抬起头来,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于文宏,声音沙哑而颤抖,“我们都是一时糊涂啊,鬼迷心窍之下误入了歧途,还望大人您高抬贵手,开开恩呐!”
于文宏面沉似水,微微颔首:“都起来吧。本人之前就已经说过,但凡在三日之内能够主动前来自首之人,一概免除罪责。”
“大人真是宽厚仁慈!”那汉子感激涕零,一边说着,一边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似乎想要抑制住内心激动的情绪,“可是……可是那些被官兵抓走的乡亲们该怎么办呢?他们何时才能重获自由?”
于文宏听闻此言,缓缓转过身去,将目光投向远方那连绵起伏的东山。
只见山峦层叠,云雾缭绕,仿佛一幅神秘而壮丽的画卷。
他静静地凝视着这片苍茫大地,久久不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现场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于文宏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道:“本人今日便会立刻修书一封,将此事详细禀报给巡抚大人以及总督衙门。我定会竭尽全力,为诸位乡亲争取一个公正合理的结果。”说完,他再次转过身来,直面众人:“只要还有一名乡亲未能归来,本人便一日不会离开麻城!”
于文宏掷地有声的誓言回荡在空气中,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啜泣声,有的人用衣袖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有的人则低头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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