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轻响声中，一丝柔和的光亮透了进来，轻叩着易天的眼帘，将他从浑噩中唤醒。突然射来的光线有些刺目，易天偏过脑袋，微眯着眼睛向着光源传来的斜上方看去，透过缝隙，他看到了一个，其上插有五根蜡烛，此刻正散发光亮的烛台，以及握住烛台的维多利亚和站在她身旁，正投来戏谑目光的卡米拉。
这诡异的状况以及周身的异样令易天迅速惊醒过来，他顾不得仍旧有些刺目的光线，张大眼睛看向四周，自己似乎正蜷缩在一个桶中，四周并非坚硬的外壁，而是一圈柔软厚实的垫子。此时易天的脚尖都被挝得与小腿平行了，按理说他应该巴不得快点离开这里才对，但他却怡然自得地窝在其中，一点出来的念头都没有。这一状况令易天大为不解，他当即问道：“我这是什么情况？”
“额，之，之前忘了说了，咱们在获得力量的同时，也会，”卡米拉摸着脸颊，视线斜瞥着开口道，“也会染上一些毛病，啊不，是习性，不对，应该是嗜好。”她越说越不自信，脑袋已经歪向了一旁，脸颊上的红晕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烛火映照导致的。
“卡米拉，你为什么不告知对方圣职者的缺点？”维多利亚冷着脸问道。
“我，我，”卡米拉支支吾吾半响，直接向易天道了歉，“对不起，易天。”
易天没有回应，毕竟自己愤怒与否也要看这缺陷是什么再说，不过他料想问题不大，因为自己表哥和戴德蒙都没跟他提起这件事，他看向维多利亚开口询问道：“请问女神教会的缺点是什么？”
“比较喜欢黑暗狭小的地方。”维多利亚解释道，“其实正常情况下问题并不严重，我们可以用意志力轻松压制住这种渴望，可一旦你精神力不足时，就会本能地对符合条件的地方产生感应，然后跑过去。当然这，这也不全是坏事，在这种环境下我们也能够更快地恢复力量。”
说着她拍了拍易天所处的“大桶”，“这便是教会为圣职者们特制的，嗯，胶囊。你刚才为了抵抗洗礼时的痛楚，消耗了大量精神力，所以才会在结束后，下意识钻进这里的。”
听了这番解释，易天也模糊回想起了之前的一幕，自己确实是在爬起来后，慢悠悠地走向了这里，明明在记忆中当时是一片黑暗，自己却能模糊感应到哪里有合适的藏身处，“这种感应真是奇妙呢，仔细想想，这个缺点，用得好了似乎也是个优点？比如，感应到别人家的保险箱！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有这种想法的，也不知道钱包夹层算不算狭小空间……”
想着副作用并不大，而且对方给了自己修炼的机会，易天的气顿时消了大半，他笑着道：“这缺点听起来还好，不是很严重。”
“其实咱们女神教会的副作用在幽影暗界中反而是一种优势。”维多利亚淡笑着道，“在那里，凡是咱们能感应到的藏身之所，也都适合暗影生灵藏匿，避着点准没错。”
“那听起来还不错，对了维多利亚姐姐，您。”
“先别说这些。”维多利亚弯下腰，一手以手背撑腰，一手直接点指在易天的额头上质问道，“不是告诉过你坚持不住就放弃吗？为什么硬撑着，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就上了天国！”
易天不好意思地将双手插入腿窝中，两手纠结着解释道：“我就是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
“欸。”维多利亚发出一声轻叹，语气柔和了一些，“请你记住，自己的生命永远是第一位的，下次再做这种傻事的话，我会剥夺你洗礼的权利！”眼看着易天连连点头，维多利亚这才悻悻地收回手指。
见维多利亚神色缓和，易天连忙询问道：“洗礼时的那道光柱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您事先不做介绍呢？”
“那道光柱被称作接引天梯，最初的作用是传输灵界中属于黑夜女神的力量进入我们的体内。一旦我们彻底完成洗礼，它将会成为我们的天梯，反向将我们的灵体接引入女神的神国，在那里开辟自己的领域。
洗礼分为五个阶段，前四个阶段依次是对手脚、四肢、躯干、头部完成洗礼，最后则是对灵魂与肉身的整体淬炼，它们分别对应了学徒、修士、修士辅祭、修士司祭，以及修士大司祭这五个职阶。
之所以不事先介绍，”说到这里，维多利亚撇了撇嘴，又抬手在易天脑袋上猛戳了几下，“就是怕你这种人啊，明明就是个普通人，也提醒过第一次就是体验一下了，非要上来就拼命，你的命可不止是你自己的，它还属于所有爱你、关心你的人！忘记我们的教义了吗？要记住，你也属于教义中受到女神庇佑、需要被帮助的一员啊！”
发泄似的教训了易天一通后，维多利亚声音转柔，劝解道：“洗礼所需的贡献值本就是成本价，明明可以依靠贡献值兑换来进行多次洗礼的，可总有些人为了节省这点微乎其微的贡献拿自己的生命冒险！你要知道，洗礼主要作用在灵魂上，它可不是修者炼体时撑一撑就能过去的痛苦，灵魂的溃散往往只在一瞬之间，下次可千万不要再逞强了！”
对于维多利亚出于关心的怒言，易天心中暖暖的，他点了点头，语气诚恳地应承道：“谢谢您的提醒，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知道了那就出来吧，还要在里面待多久啊，腿不想要了？”卡米拉好不容易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连忙插嘴道。
“都忘了这事了。”易天将手从腿窝中抽了出来，撑着两侧桶壁，却发现自己下肢根本用不上力，只能靠双手胡乱扒拉，在忙活了一通毫无进展后，他只得以求助的目光看向二人。
“哈哈。”看着易天的囧样，卡米拉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伸手进入桶内揉了揉易天的脑袋，笑着对身旁的维多利亚道，“主教大人，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像不像落入盒子里爬不上来，向主人撒娇的小狗。”
“喂，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虽然挺贴切的，但能不能背地里说啊，我不要面子的吗？”易天可不敢学着卡米拉那般心直口快，他默默低下了头，免得对方那戏谑的目光令自己更加尴尬。
好在维多利亚没有接下这个话题，而是对着易天道，“手按着桶壁，输入一丝灵力就好了。”
易天依言照做，灵力注入的瞬间，面前的桶壁顿时如推拉门一般向侧面收缩，看着眼前的空档，易天双臂刚要去撑起身体，身后的软垫却突然膨胀，将他从桶内托了出来，稳稳地放在了地上。双脚刚一触地，他疲弱的双腿就是一麻，紧跟着易天一个趔趄，向前跪倒而去，还是卡米拉眼疾手快，先一步搀住了他。
“谢谢。”易天道谢后连忙揉捏起了双腿。片刻后他稍有恢复的他转头想要看看方才维多利亚所说的那个胶囊，只可惜墙边空荡荡的，除了一个巨型垃圾桶外再无其他，“额，这，这就是您说的胶囊？”
“哈，哈哈。”维多利亚忍不住尬笑两声，这才解释道，“体积足够装下大多数人又不显得突兀，并且方便移动的事物，似乎只有垃圾桶了吧。”
易天有些想笑，但自己刚刚就是从这里钻出来的，他又仔细思索了一番，发现这似乎、可能、也许确实是最优解了，柜子倒是可以装人，却无法随意移动。想到这里，他闭目感应了一下，自己的感知立刻就锁定在了门口的垃圾桶上，随之而来的是阵阵钻进去的渴望，虽然这渴望并不强烈，差不多相当于嘴巴有些渴时想要喝水的那份冲动，这还是他刚刚经历过巨大消耗，导致这份渴望被放大了一些的结果。大致确认了女神教会的弊病并不严重后，易天也就放下心来。
“啪啪。”在说完这句话后，维多利亚轻拍手掌并连忙转换话题道，“走吧，带你去做个登记，以后你就是咱们黑夜女神教会的一员了。”说完她先一步向着门口走去。
易天睁开双眼，快走两步后跟在二人身后，下楼的时候他忍不住问道：“卡米拉姐姐，其他教会又各自有什么缺点呢？”
卡米拉摇头道：“不知道，这是教会间的隐秘，一旦泄露，会有人利用这些缺陷给我们致命一击的。每个教会的缺点只有部分守夜人有资格知道，毕竟他们是中立的保护性组织，外出任务时有几率见到，不过他们也都用起誓文书发过誓，只有自己知道，不会外传。”
“原来如此，怪不得表哥他们没提这件事，这居然是秘密啊！”易天微微点头道，“哦，那咱们不用发个誓吗？”想要真正保密，教会内的成员也需要发誓以防威逼利诱等行为的胁迫。
“当然，一会儿你也得发誓。”维多利亚转头肯定道。
“欸？！”易天发出一声轻噫，高声道，“那，那无畏教的莽撞算不算是他们的缺点？”
维多利亚轻轻颔首，“不错，你脑子转得还挺快，这么快就想到这个问题了。事实上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无畏教他们并不承认这个事实而已。”
……
将近一小时后，念稿子，啊不，读誓言读得口干舌燥的易天终于放下了手中二指厚，比自己手掌大了两圈的册子，此刻他已经忘记自己都立过什么誓言了，但印象中一切都合情合理，并没有强人所难的不合理条款。之所以这么久，是因为针对部分保密情况进行了十分严谨的细化。
易天抬起手指，将一张写满了淡金色文字，并在纸张右下角刻画了一个淡金色长髯老人，被卡米拉称作是起誓文书的东西递还给了对方。
“谢谢。”维多利亚接过起誓文书，随后大致整理了一下刚刚帮易天填写的资料，随后她抬手一招，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深邃黑洞。
说是迟那时快，易天下意识就向着那黑洞冲了过去，眼看着他就要一头扎进去时，卡米拉及时伸手揪住了他的后脖领。脖颈间传来的痛感令他恢复了几分神志，易天捂着脖子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斜上方凭空具现在半空的黑色深洞，胸口剧烈起伏间喃喃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抱歉，我忘记你刚才精神力消耗过大了。”维多利亚当即将手中的资料投入了面前的黑洞之中，随后立刻挥手，令面前的黑洞迅速收缩直至消失不见。
眼前黑洞消失的瞬间，易天的胸口当即便平复下来，他揉了揉胸口，有些心惊地感叹道：“这份冲动居然会如此强烈！我，我刚才到底消耗了多少精神力。”
眼看黑洞消失，维多利亚面向易天道：“其实这并不是你的问题，主要是因为这个次元通道对我们的吸引力太大了。”随后她加快了几分语速，“黑夜女神教会信徒对黑暗狭小空间的渴望，其实来源于我们的本能，那是一种对回归母亲子宫的念想，凡是集合了温暖、自在、独立、安全等条件的空间都会对我们产生吸引。
而我刚才打开的次元黑洞，则完美符合了上述条件，甚至因为它不属于我们这片空间的特点，使其独立、自在的属性被最大化，相应的，它对我们的吸引力也最大化了。”
易天眼角忍不住抽了抽，“子宫？”
不过这话他也没敢直接说出，只是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维多利亚直起身，上半身撑在桌面上，前倾身体看向易天道：“好了，我们的预备役易天同学，你现在就可以跟着米娜去工作了。”维多利亚说完坐了回去，接着她抬手轻敲了一下桌延补充道，“对了，你身上应该没什么钱吧，这样，你中午回来后可以去找莎拉帮你预支一下薪水。”
“谢谢谢谢。”易天闻言大喜，对方真真是解了自己当下的燃眉之急。
“那就赶快起来吧，你还要在地上坐到什么时候。”
借着卡米拉的调侃，易天这才意识到自己当下的境况，他红着脸，撑着地站了起来。
待易天起来后，维多利亚道：“对了，这几天记得抽空去莎拉那里留一管血。”
“哦，好的。”
“那走吧。”卡米拉拍了下易天的手臂，转身就向着门口走去了。
“你，还有什么事吗？”见易天仍旧没有离去的意思，维多利亚摆正坐姿看向他问道。
“额。”易天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和靠放在一旁，从学校领来的材料袋，疑惑询问道，“咱们没有统一的制服，或者是其他一些材料吗？”
维多利亚笑着和卡米拉对视了一眼，卡米拉先一步开口解释道：“没有，女神不会干预信徒的习惯，能穿自己的衣服多好啊，难不成你喜欢其他教派的长袍，或者是佛教那种穿上去像土块儿似的袈裟？你不觉得大多数制服都挺难看的吗？”
“没，没有。”易天尴尬地笑了笑，他依旧像上辈子上学时那般讨厌统一的校服，可现如今自己有了自由的机会，却又因为囊中羞涩而渴望一套“校服”。
“那走吧，今天事情可是很多的~”卡米拉说完，易天只来得转身就被对方拉着火急火燎地冲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