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早。
白须陀特意为此次探墓之行,卜了一卦。
卦象所示乃是大吉。
着实为众人添了一口气。
路途并不远。
除了在队前引路的白须陀。
方唯则是在队中,陪护着梅苏洛。
昨日险死还生的经历,似乎好像那南柯一梦,丝毫没有影响这位大小姐的朝气。
一路上,无论是脚边的花草还是空中的飞鸟,她都感觉新奇。
这可苦了方唯。
每隔一会儿,他都得被迫欣赏这大小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野花小兽。
有些只是奇形怪状也罢,可有些却是实打实的毒物。
“梅……小姐,可否请你安分些?若你出了闪失,我可没法向你大哥交代。”
方唯言语切切。
若是自己折寿十年救下来的人死在这些莫名其妙的小毒虫手里。
他可就真的要无语问苍天了。
“方公子不需这般客气,喊我苏洛便好。”
梅苏洛正捧着一丛淡紫色的小花。
“我那大哥三年都不曾管过我,我的事,不需要给他交代。”
“来。”
她将手里的花递给方唯。
“闻闻看。”
“话是这般说……”
方唯苦笑着接过。
“可这摘来的花,想来也不是要给我的吧?”
“方公子若想要,分你一些便是。”
梅苏洛好似听不出方唯的话中所指,十分大方地挥着手。
“我俗人一个,赏不来这风花雪月之物。”
方唯推辞着轻嗅了嗅手里的花。
随着略带腥甜的气息涌入。
一股灼烧感顺着鼻腔直往他的肺里钻。
有毒!
“唉,我的花!”
黑着脸将手里的毒花丢进身后人脚下人道毁灭。
方唯拉着梅苏洛,再次强调起安全二字。
两人正说着话,队伍却是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
队前的赵彦忠转过身,冲着身后吼道。
“准备挂山梯!”
虽说这伙人最开始并非专门的倒斗班子,但经三年蹉跎,也学了三两本领。
一些专攻的器械也采购了不少。
随着赵彦忠一声令下,一根根端头带有利爪的细长竹竿从后向前如流水一般运至排头。
这竹竿每一截的头尾都有榫卯,若是一截不够便可往复增加。
“督头,着底了!”
负责安置挂山梯的大汉感觉下头触及到了硬物,赶紧禀报。
“安置百子爪,我打头,一个一个下!”
说罢,赵彦忠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队中的方唯身上。
“方兄弟,就烦请你殿后,替赵某照看好舍妹。”
在得到方唯的颔首后,他才回身,抓着那挂山梯,下到了那云雾弥漫,一望不见底的深谷之中。
手下人自然也是紧随其后,随着一道又一道身影消失在崖口,方唯距离那深壑也越来越近。
“这不是……”
猛地一股熟悉感袭上心头,紧接着,方唯听到,一道声音自深壑之底遥遥传来。
“嗡~”
霎时之间,地动山摇,原本稳稳立于崖边的挂山梯纷纷倾斜倒伏,落入了深谷。
“须陀!”
“哥!财叔!”
方唯与梅苏洛二人几乎是同时冲向崖边,但莫说人影,即便是惨叫也听不到半点。
零星几个还未上梯子的大汉更是吓得摔倒在地,忙不迭地蹬着腿向后退。
“还剩几截挂山梯?”
“百,百截有余……”
手下人声音颤抖。
“替我拿来。”
眼见手下人往后去准备,方唯深吸了一口气。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先前是因为这儿的植被不复那日月夜的茂盛,方唯一时间没看出来。
但当他听见那深入骨髓的鸣叫,一切便了然。
这所谓藏有镇王墓的深壑,不正是那晚白须陀指给自己的地方吗?
一瞬之间,方唯感觉这几日发生的事,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联在了一起。
心痒,但却抓不清脉络。
以至于贸然询问天道他怕会得到一些模棱两可的答案。
“方公子,梯子取来了。”
“嗯。”
方唯接过梯子,转头向一旁已经绑好了剑的梅苏洛。
刚想开口,却是对上了她的眼神。
“方公子莫不是想劝苏洛留在此地?”
“不。”
方唯摇摇头,走到崖边,将挂山梯一截一截向下伸。
“崖下险恶,届时方某也许无暇保你周全了。”
“这点方公子还请放心。”
梅苏洛面沉如水。
“我自幼与大哥一道习武,别忘了,先前那一剑,还是我替公子挡下的。”
说罢,她也学着方唯的样子,搭起了挂山梯。
随着手中的竹节一点一点向下。
梅苏洛的心也一点一点下沉。
“哥,财叔,你们千万无恙啊……”
…………
崖底。
“白先生,伤亡如何?”
“死一十九人,伤一十一人,无恙者……”
白须陀扫了一眼面前。
“仅有我等一十二人。”
“方公子人呢?”
一旁的贾向财语气迫切。
“若没有方公子在,这镇王墓如何探得?”
“想必方兄弟定然是和苏洛一道留在上头了,也好。”
赵彦忠凝望了会儿被云雾遮盖的崖顶,回头正色道。
“上头的弟兄必然会想法施救,有伤者先服药止血,留在原地,其余人,和我走!”
说罢,他自腰间取出了一个竹筒,掰开。
确认其中的引火纸保持燃烧后,向前迈开了步子。
他们所在乃是这深谷的中腹,除了脚下黑色松土之外,便是零零散散的枯树。
因谷底常年被云雾笼罩,树的形态也多少扭曲些。
贾向财跟赵彦忠并肩走,赵彦忠碰了碰他的胳膊。
“昨夜我叫你给余下三支队伍发的信,都发了吧?”
“自然,还好先前那蛊尸没有斩了信鸽,真是,死了还要给本大人添堵。”
贾向财扒拉着身上的枯叶。
“我已说明了位置所在,快则今夜,晚则明早,他们便能到。”
“如此便好,今日我右眼狂跳,白先生却是卜出个大吉,这般看来,还是我准些。”
“你别说,我也……”
贾向财话还没说完呢,队伍最后猛地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众人回头一看,竟是有一人被一棵树的枝丫刺穿,整个人已经挂在了半空。
“闪开。”
反应最快的,是白须陀。
她推开身前几个愣在原地的大汉,说时迟那时快,将一张符纸贴在了那枯树之上。
“叽!”
只听一声尖锐的声响,那枯树枝丫全数收缩将那倒霉蛋放了下来。
接着,一棵树就这么在众人眼前拔出根系,像人一般跑了起来。
“这……”
赵彦忠突然感觉有些眼熟,恍惚间想起那夜喝醉以后与方唯遭遇的种种。
顷刻间面色如临大敌。
“那是阴木精,乃亡者之怨气入木化煞,平日里会吸取活物的血液存于树干中。”
白须陀退到了赵彦忠身边。
她扫视一圈周围阴木精的数量,少说也有十数。
怀中敕阴符只余一十九张,无法全数应对。
赵彦忠险而又险地避开一根激射而来的枝干
回身一拳将之轰断。
顺手还救了贾向财一命。
贾向财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若方公子在,哪轮得到这些鬼物嚣张?”
耳畔的痛呼惨叫连绵不绝,赵彦忠也是想起了那晚荡平周遭的一剑。
不由得感慨出声。
“是啊,若是方兄弟再此,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