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渊瞪大了眼睛,惊讶于花令仪的举动,但并未躲闪。
花令仪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委屈和痛苦,放声大哭:“这里有好多好吃的,我一直盼着你来。我找了你好久,你到底知不知道?”
江舟楼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切,不禁对阿渊的行为感到诧异。他皱起眉头,责问阿渊:“她说你是她的家人,她差点被人抱走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才想起来找她,是不是太晚了些?”
阿渊的脸色变得阴沉,他怒视着江舟楼,怒吼道:“闭上你的嘴!我们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多嘴!!”
花令仪抽泣着,抬起头看着阿渊,大声说道:“他说得没错!今天我差点被人抱走,你却没有在我身边。我再也不想再跟你回去了!!我讨厌你!!”
阿渊气得浑身发抖,声音也变得低沉而严厉:“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到处乱跑!!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花令仪抹去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我只是想攒够银子,给你换一件新的斗篷。你的那件已经破了好几个洞,你难道不知道嘛!!”
说完,她将自己最心爱的布袋扔在了阿渊的脚下。
阿渊愣住了,他慢慢蹲下身子,捡起来那掉落在地上的布袋。布袋里鼓鼓囊囊装着什么东西,沉甸甸的,阿渊的心也跟着沉重了起来。他知道,这布袋里的银子一定是花令仪积攒了很久才有的。
“我不需要。”阿渊声音低沉,掩盖着自己的酸楚。
\"不要就不要!\"花令仪抹去脸颊上的泪水,转身回到房间里去。她用力关上房门,试图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来。
阿渊默默地站在原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想要解释些什么,但却无从开口。
阿渊捏着布袋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发呆,从夜晚坐到了白日,身上积了雪,而江舟楼也这样站在一旁守了一夜。
今日正式见到,江舟楼能在阿渊身上感觉到妖力,但又不够纯粹,想了一晚上,其实连他也没能想明白原因。
“你是妖,她是人,为什么你会将她养在身边?”江舟楼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听到妖一字,阿渊浑身紧绷起来,双手将布袋攥的更紧,说:“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舟楼缓缓说道:“人与妖的寿命就是两个对岸,站在一起就是会引人怀疑,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说那么多。”阿渊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江舟楼倚靠着柱子,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抢的偷的,都是我的东西。”
阿渊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说道:“你能看得出来我是妖,又怎么可能是铺子里的普通掌柜,该不会又是哪儿个山上的臭道士。”
江舟楼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说:“道士?我可不是什么道士,我就是个做买卖的商人。花令仪现在不愿意跟你走,你不是该反思一下自己么。”
“我们俩的事,还轮不到你管,若不是你骗了她,她又怎不肯跟我走。”阿渊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心中的杀意又一次爬上心头。
“就算我真骗了,那也是我的本事。”江舟楼的声音冰冷。
话音刚落,阿渊瞬间揪住他的衣襟,猛地将他按在墙上。面对如此快速的攻击,江舟楼完全有能力躲避,但他选择不躲。
“所以你这是承认了?”阿渊咬牙切齿地问道。
“我没做过,不认!”江舟楼毫不示弱。
阿渊再次拔剑,剑尖直抵江舟楼的脖颈。他的身体因愤怒而颤抖,眼中闪烁着怒火:“你要是敢动她,我就敢跟你拼命!”
江舟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他轻轻抬起手指,一个弹指之间,阿渊手中的剑竟然应声断裂成两半。
“因为气大而握不稳剑,就凭这个还想跟我拼命?太天真了。”江舟楼的语气充满嘲讽。
“西启国,很少有人能赢我,但你确实不一样。”阿渊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赏。
江舟楼将阿渊用力推开,然后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语气冷漠地说道:“赤手空拳对付你,我也绰绰有余。别太小看我了,小子。”
“我不信。”阿渊紧紧握着那把断剑,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决绝。他将剑尖指向江舟楼,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甘:“我不信我会输给你!”
这时,花令仪突然从屋内冲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江舟楼的面前。她大声喊道:“阿渊,你不准伤害他!”
然而,阿渊并没有听从花令仪的劝告,反而情绪激动地吼道:“他是个骗子!你不能被他骗了!”
听到这句话,花令仪立刻反驳道:“你才是骗子!”
她不顾一切地冲向阿渊,试图用拳头和脚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阿渊总能巧妙地避开她,并与她保持三步之遥的距离。
“你总是让我不要乱跑,自己却总是消失不见。我讨厌你!”花令仪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失望。
面对花令仪的指责,阿渊的气势瞬间消散,整个人变得垂头丧气。他松开了紧握断剑的手,断剑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在阿渊即将离开时,江舟楼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江舟楼面无表情地看着阿渊,说道:“你想去哪里?抢走我这么多东西,难道不打算赔吗?”
阿渊抬起头,眼神黯淡无光,他低声回答:“我……没有钱。”
江舟楼冷笑一声,说:“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给我干活偿还债务了。而且,你别指望能轻易离开这里。”
在花令仪的耳朵里,江舟楼这样说,相当于是将阿渊也留了下来,她兴奋不已,虽然嘴上说着讨厌阿渊,但有好东西,她也会想到阿渊。
花令仪见阿渊像个榆木脑袋,着急地说:“阿渊,你快答应啊!”
阿渊踌躇,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我只会抢东西,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懂……”
江舟楼一脸严肃地看着阿渊,说道:“不懂可以学,在你把账还清之前,休想离开。”
听到这话,阿渊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问道:“那……管饭吗?”
说完,他的脸颊因为不好意思而浮现出一抹红晕。
江舟楼双手一叉腰,十分干脆地回答道:“管。不仅管饭,还管饱。这里房间多,还管住。”
阿渊听后,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被赶走或者受到惩罚,但没想到江舟楼如此大度。但他又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原本只是想做个逍遥侠客,可现实是他都吃不饱,他打量着眼前的江舟楼,发现对方虽然在账目上显得斤斤计较,可所作所为,完全就是给他提供了一个避风港。
花令仪见阿渊还在纠结,不由地皱起眉头,轻“啧”一声,然后狠狠地瞪了一眼阿渊。
被她这么一瞪,阿渊吓得浑身一抖,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看到阿渊终于答应下来,花令仪满意地点点头,转头看向江舟楼。
江舟楼见状,立刻唤来黄煜。
黄煜来到这里后,看到有两个陌生的面孔,心里也明白了几分,知道这是又添了人丁。于是,他赶紧去安排好一切。
江舟楼拿出一块黄金,用布仔细地包裹起来。当黄煜处理完所有事情准备离开时,江舟楼忽然叫住了他。
黄煜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疑惑地问道:“江东家,还有什么吩咐吗?”
江舟楼将包好的黄金递给黄煜,温和地说道:“这几日辛苦你了,这点小意思就当作对你的补偿吧。”
黄煜闻言,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看了看,顿时瞪大了眼睛。他连忙把东西往回推,坚决地拒绝道:“江东家,这个我实在不能收下啊!为您做事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然而,江舟楼却摇了摇头,他微笑着对黄煜说:“你拿着吧,以后可能还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很多呢。只有你收下了,我才能安心。”
说到这个份上,黄煜这才收下,说:“江东家,往后有事尽管吩咐。”
“休息去吧。”
黄煜走后,江舟楼来到后院,风雪愈发大了,见阿渊对着空气练拳,一套打下来,那可谓是乱七八糟,可仍旧练的满头大汗。
阿渊挥出一拳后,突然伸出的手将他的拳头往下压了压,他惊的一下子弹开十步之外。
“别碰我。”阿渊语气不算是威胁,更多的是抗拒。
江舟楼缓步靠近,说:“无人教你,你这么练,只是徒劳。”
“你口头说就行,别离我太近。”
江舟楼走几步,阿渊就后退几步。
“为何你如此抗拒别人的触碰?”江舟楼也不禁疑问。
风雪朦胧了两个人的视线,却传来阿渊的声音。
“我身上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气味,沾染上就三日挥之不去了,还是离我远些吧。”
江舟楼面沉似水,轻声道:“你跟我过来。”
俩人一前一后来到胭脂铺中,江舟楼将梳妆台的凳子抽了出来,用手拍了拍,示意阿渊坐下来。
阿渊坐下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不愿意面对,欲起身离去,江舟楼却一把按住他的肩一脸笑意。
“花令仪采的野雏菊,我都已加工成胭脂,如今需要个人来上妆。若你愿意,账就清一半,如何?”
“此话可当真?”
江舟楼知晓阿渊一定会愿意,已拿出那野雏菊的胭脂盒,说:“当真。”
阿渊紧闭双眼,因紧张浑身紧绷,说:“那来吧。”
取下遮住阿渊半脸的围脖,江舟楼这才看清阿渊的真容,或许可能是鱼妖,额头有三片鱼鳞,两边脸颊也有,颇显稚嫩,他轻柔的为阿渊上妆。
触碰到阿渊后,江舟楼也能用自己的妖力,知晓阿渊如今多少岁,说:“你在人世间不过也只是第十六个年头,十六年就能化形成人,你确实天赋异禀。”
“并非是这样的...”阿渊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其中缘由,难道还另有隐情?”
阿渊轻轻点了点头,眼神黯淡下来,有些逃避的意味。
“其实我也是妖。”
阿渊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向江舟楼,他眼中的江舟楼和凡人并无二致,也没有特殊的气味,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无法战胜江舟楼,或许真的是人外有人吧。
江舟楼上方浮现出龙之本相,强大的威压瞬间出现,阿渊因为恐惧而忘记了呼吸,颤抖着从凳子上跌倒在地,内心深处能感觉到江舟楼与他根本不在同一层次。
本相渐渐消失,江舟楼将阿渊重新扶到凳子上,说:“如今我的秘密已经告诉你了。”
恐惧过后,阿渊觉得江舟楼异常可靠,不由自主地说起:“我的母亲是鱼妖,她爱上了一个凡人,那就是我的父亲。我知晓你之前与我说的人妖殊途,寿命就像两个对岸。这段感情本就违背天理,在我诞生之后,母亲被鱼妖族打了一颗钉子,永远都困在海底不知是死是活。”
“父亲为了能让我长大,带我入宫躲避外面的喧嚣,可我从小就与他人不同,脸上的鱼鳞总是吓到同龄人,还有身上挥之不去的鱼腥味。父亲给我围脖让我永远都遮住半脸。当有人问起我额间的鱼鳞,父亲总是说那是我贪玩磕出的疤。”
人与妖所生,江舟楼其实也是第一次碰见,虽有耳闻,但如今例子就在眼前,他心中也连连感叹,说:“所以,你出生时就已是人形,但也继承了母亲的一部分妖力,脸上的鱼鳞,始终隐藏不了。”
“对。”
阿渊用手触碰自己脸颊上的鱼鳞,他曾不止一次将它抠下来,但最后还是会长回来。
“我没有妖一样的长生,我也会老去,我像个怪物,不人不妖的怪物...”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阿渊滔滔不绝。
“在宫里的日子也并不是很好过,在我十四岁那年,岭北国的皇后娘娘看中我,将我提拔做暗卫,但也就一年时间,父亲病逝,而后宫里就出了变故。皇后娘娘她将公主交与我,让我带着公主走,跑出岭北国,让我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阿渊思绪随着炉火的“噼啪”声回到了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