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突然一阵刺耳的闹铃声响起,刘新杰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床头柜上的收音机,对照记录波段的纸条,调好频道。
为了记录波段,刘新杰从来到八局就养成了在报纸上做数字填图游戏的习惯,组织利用《申报》每周一次填图游戏的版面设计,将波段和时间巧妙隐藏其中,相比电台联系,虽然比较慢,但胜在安全。
收音机内乐曲结束,接着一个女声开始念数字,四个数字一组,连续念了两遍。
刘新杰从靠墙的书架上取下一本《石头记》,书架上十数本,几乎每一本都差不多翻的起了毛边,任谁来也一时无法发现哪本书是密码本。
对照书本,将数字翻译了出来:“零三一准备苏醒,联系人面详,联系方案丙7。”刘新杰将内容牢牢记在心里,取过烟灰缸,将记录点燃,小心地把烟灰揉碎,把台灯拉灭。
坐在桌前,刘新杰心潮起伏,三年了,自已在第八局潜伏了一千零四十七天,无时无刻都在等待组织的召唤,我大军势如破竹,奈何自已不能主动与组织联系,自已恨不能立刻加入这打破旧世界的滚滚洪流中去。
近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秦佑天叛变,钱宇牺牲,“水手组织”成员被捕又被救,自已眼睁睁的,不能主动向组织报告,甚至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
钱宇发展的下线交通员俞翻,很机灵的样子,至少八局内不少人都挺喜欢他,是个优秀卧底的材料,可是自已却不能主动与他建立联系。终于苏醒了,得找机会与俞翻联系起来,携手战斗。
还有一个事情,就是谭忠恕的太太陆怡君给自已介绍个对象,圣公会学校的老师,叫顾晔佳,很好的一个女孩,似乎对自已也有好感,可是拿不准组织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所以自已一直跟人家若即若离的,也很尴尬,等见到联系人,也要一并汇报。
刘新杰慢慢梳理着思路,与联系人见面后最要紧的是汇报叛徒秦佑天处决过程,突然出现的神秘人,仿佛凭空出现的,要不是亚新饭店一地死尸,刘新杰都怀疑自已精神出了问题,这件事要列为头等大事与联系人对接评估。
至于第八局内部,谭忠恕明显是对“水手组织”产生了兴趣,也是当前的调查重点。
而各处室主官中,行动处长李伯涵已经消失了很长时间,行踪诡秘,但从总务处的账目里,刘新杰分析出些端倪,近一年时间,从总务处拨给李伯涵的经费已经达到了数十万大洋,这不是一个小数字,再联系李伯涵的履历,应该是谭忠恕委派李伯涵在某个地方搞什么培训,至于什么培训,需要下一步重点调查。
想到这里,直觉告诉刘新杰,自已下一步的工作重点极有可能与李伯涵有关,不管怎么样,无论如何,自已要想办法弄清楚,一个优秀的特工,首要的特质就是好奇心要重,这是当初接受训练时,自已的教官重点强调的内容。
另外,自已刚刚来到八局时,刚刚抵达住处,却发现卧室里早有人在等他。来人明确告诉刘新杰,自已叫沈明铮,地下党员,现任军事情报局第八局电讯处长。是他在第八局局长谭忠恕去总局选人之前,让组织想办法把刘新杰资料放进了军情局总部人事处,老沈说自已做了功课,知道刘新杰与谭忠恕是把兄弟,只要看到你的名字,谭忠恕必然会选你来第八局。
至于处心积虑地让刘新杰到第八局潜伏,是因为沈明铮暴露了,目前尚未对他动手,是谭忠恕想把这份功劳让给刘新杰,这样才能给刘新杰一个比较好的职位。这恰好是沈明铮最希望的结果。
原来,第八局初建不久,谭忠恕向总局申请了一套最高级的密码,这套密码极其严密,组织上根本无法破译,只有沈明铮自已主动暴露,给敌人造成密码已经泄露的假象,才有可能破坏敌人的计划。
事实上,沈明铮的主动饲敌成功了,第八局放弃更换最新密码。
这个牺牲很有价值,老沈语气深沉地说。
沈明铮告诫刘新杰,一定要小心自已的把兄弟,那是个绝顶高手,稍不注意就会露出马脚。
最后,沈明铮向刘新杰转交了一封信和一张照片,是医务处长马蔚然的女儿马明芳给父亲写的信,照片上马明芳身着八路军军装,英姿飒爽。老沈说,组织上得知马明芳的父亲在第八局工作,想在合适时机发展马蔚然加入组织,但是因为自已的主动暴露使得发展马蔚然的事情也就随之泡汤。
沈明铮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刘新杰,让刘新杰在保护自已的前提下,便宜行事。
来到八局半年多,刘新杰与齐佩林、孙大浦、马蔚然成了同事加酒友的关系,经常与马蔚然在寓所小酌一杯。
鉴于刘新杰刚来第八局不久,又是自已的义弟,谭忠恕让刘新杰主持整理第八局内部人员基本情况建档工作。刘新杰趁机将马明芳的信件和照片拿给马蔚然看,马蔚然大惊失色,如丧考妣。
刘新杰看着马蔚然想毁掉信件和照片,又不敢毁掉,这种难受的样子,施施然开口:“行啦,别为难了,拿给你看就是帮你毁掉的,否则我就直接放档案里了。这样吧,我回头就烧了它。”
再后来,马蔚然看到刘新杰一如既往地在局里躺平摆烂,不论什么行动,一概不予参加,跟几个处长的交往除了喝酒就是喝酒,也就暂时放下心来。
殊不知,刘新杰根据平时的观察,发现马蔚然的工作相当单纯,根本无法接触到八局的核心,即使发展了他,给组织提供不了太多的帮助,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刘新杰认为应该必须经过慎重考察,确保安全后才能付诸行动,否则一动不如一静。那么,苏醒后,也要跟组织请示,如何处理马蔚然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