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日南听见卧室里面有东西碎掉的声音,并没有立刻从密室中出来,第一时间判断发生了什么情况。
作为“水手组织”的军师,边日南无论战术素养还是逻辑思维都是上上之选,要不然段海平也不会选择他做军师,主持“水手组织”日常工作。
他先后听见摔东西和拍窗户的声音,直到室外再无声响,这才慢慢地从密室中顺着墙走出来,走到房门处,侧耳向外倾听,什么动静都没有。思忖了一下,慢慢打开门,走到院子里,四下天籁俱静。
直到确认没有人,边日南才揿亮手电,看到窗户被人砸出一个窟窿。瞬间就意识到刚才的确有人,确切地说是有人向屋内扔东西。
连忙快步进屋,屋里地上有几块碎瓦片,旁边还有个纸团。边日南打开纸团,就着手电光,只看了一眼,便大惊失色。纸条上仿宋字写道:“军师,周汉亭、毕玉海已经确认暴露,为确保水手和你安全,第一必须马上向水手报告,第二必须严令二人撤离!生死存亡,切切!”
边日南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紧迫感和恐惧感,这个人是谁?怎么会知道我是军师?怎么会知道这里是“水手组织”的指挥部?怎么会知道毕玉海、周汉亭已经暴露?怎么会知道他们的暴露会危及水手和自已的安全?一连串的问号让边日南的心沉到了底。
唯一能让自已略微放心些的,这个神秘人应该是友非敌,边日南只能如此自我安慰。
看了看表,决定必须马上给水手送信,按照约定,明天他应该去死信箱取情报。毕玉海违反纪律的问题,必须立即处理,否则真的有可能出现神秘人所说的可怕后果。
却说东胜这边,业务开展得很快,队伍已经扩张到了六百多人,这还是俞翻压制的结果,否则早就过千人了。
俞翻让郑奉时狠抓品德关,作奸犯科、人品低劣的,宁缺毋滥,“五杀令”必须坚决执行,绝不容触犯。
码头越来越乱了,不只是码头,整个街面哪里都是乱糟糟的。俞翻心知淮海战事已经打起来了,常校长那句“八十万对六十万,优势在我”的名言也快成了笑话。
南京的达官老爷们消息灵通得紧,纷纷选择从上海出海逃往岛上。南京的风声一动,上海滩立即起浪,沿着黄浦江到海边,十来个大小码头天天爆满。
俞翻要求郑奉时每天安排两队人去黑市扫货,其他负责码头上的业务,每天夜间至少一队人值夜。
业务上,俞翻的意思,只把东胜公司作为一个赚钱的公司,不是稽查局,只要不是贩卖人口、倒腾毒品,其他的不管不问。另外,对于主人无法处理的物品,东胜公司可以代收,他深知组织乱中取胜的能力,别的地方暂时管不着,但是只要是亚新码头,他俞翻要给组织造出一个绿色通道。
就这样,黑市扫货、码头装卸、收货倒卖,三管齐下,钱财滚滚流向东胜,俞翻、齐佩林、段虎以及郑奉时吃得盆满钵满,连号称见过世面的齐佩林,在每隔三五天就能收到几千美金的攻势下,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
郑奉时提醒俞翻,东胜的吃相有可能会被人背后捅刀子,但俞翻不怕,他有考虑,一则已经先后给齐佩林、段虎所分钱财达到了不可企及的数量,就算太子来插一杠子,他们二位恐怕都能下黑手,何况他下步意图还想把谭忠恕也拉进来,那时候东胜才算相对站稳了脚跟;二则他手里的大杀器正在寻找合适的合作对象,一旦可以拿出来,自已手里必须有可靠的陆海出口;三则俞翻可不会把东胜这支队伍只当成单纯的装卸队伍,未来是有大用的。
福开森路守缺茶馆,俞翻和郑奉时边喝茶边聊天。听说这一片的洋行都在疯狂出货,买办们准备大捞一笔逃离上海,俞翻跟郑奉时说,这等好事咱们岂能错过,亲自带两队人来收货。
不能不说俞翻拿后世的卷王手法来带队伍,在这个时代直接无敌,力工们连同那些青帮帮众,不论多辛苦,也要咬着牙跟着文书认字习字。
公司规定,认字习字超过六百个字的,方可提拔为班长、组长、队长,并且相对应的多拿多少薪水。
现任的组长、队长们每天竭尽全力,生怕被人顶了,掉了面子没啥,主要是收入剧减,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如此内卷之下,成长的速度也是惊人,东胜冒出了一大批在贸易、消息乃至装卸、收货方面的人才。
郑奉时跟俞翻说:“阿翔,现在公司基本进入了正轨,下一步该干什么了?”俞翻喝了口茶,“别急,这才哪到哪,奉时哥,不可骄傲啊,我们的根基还不稳,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能让我们伤筋动骨。”
“不是有段组长他们罩着咱们嘛。”郑奉时不太明白,他只知道公司背后有段虎,不知道还有齐佩林,俞翻也没有跟他详细说过。
“段组长的官职还太低,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只要管好公司业务就好。”郑奉时见俞翻不肯说,也就不再追问。
忽听旁边一阵吵闹,两人闻声望去,见几个地痞正在调戏一个女人,女人大声呵斥,却挡不住地痞们对她动手动脚。
郑奉时一见这个女人,连忙坐直了身子,拿手一拍俞翻,口中急促说道:“阿翔,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我告诉你,是号称雨皇的平剧坤生名角穆辰雨啊!”
(注:解放前将京剧称作平剧,至今弯岛还是如此称呼。)
俞翻顿时来了兴趣,原来这就是雨皇!个子不高,长得面目清秀,浑身上下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即使在地痞们包围之中,仍未露出任何惧怕的神态。
“阿翔,你不知道吧,她现在跟着杜先生啊,传闻杜先生最喜欢她!”郑奉时口中不停地说,“不行,我得去救她,青帮大佬的女人也敢戏弄,找死了!”
郑奉时说着就要去解围,不料俞翻更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穆辰雨面前,抓住两个地痞的头发,两手一撞一扔,再抓住两个,一撞一扔,抬腿踹昏一个。
郑奉时才跑出两步,俞翻那里已经收工完活,拍了拍手,向穆辰雨拱手见礼:“鄙人俞翻,见过穆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