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年站在窗边，看着陆正昀下了楼，随后，汽车低低的轰鸣声渐渐远去。
天大亮。
茶几上还放着陆正昀的烟盒，宋年从里头拿了一支出来，咬在嘴里，点上。
对于刚才的那个问题，她没有回答。
所以，离开，是分手的意思吗？
这天，宋年坐的公交车去上班。办公室里的氛围依旧尴尬。不过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媛媛默默跟在她身边，不说话；但要是谁敢朝这边看一眼，她立刻就睁大眼睛瞪回去。
唐子妍带了阵风进来，都没去自己的位子直接来找宋年：“听说我难得出去一趟，就有人公然在办公室造你谣了。”
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都听得到。
宋年吐了三个字：“已处理。” 语气平静地像在结束一份工作。
“虽然是这样，我也是没想到，这年头，我在的公司，还有人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唐子妍说的时候还扫视了一下办公室的众人，大家都低着头。
媛媛看出来宋年的状态不对，中午吃饭的时候约她一起去附近的公园散心，几个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宋年突然停了下来，说：“还是要跟你们正式解释下，我没给人当小三，也没孩子。”
唐子妍点头：“知道，这还用说嘛。”
宋年：“不过，确实有病。”
说到宋年生病被爆出来这事，媛媛第一时间怀疑过唐子妍，因为魏时峰说宋年的房间里有抗抑郁药，说得仿佛在那儿安了监视器一样。而这段时间一直寄住在宋年房间的唐子妍自然成为了首要怀疑对象。不过子妍搬进去前，宋年已经把很多东西都带到览山居去了，媛媛自己还帮忙收拾了，并没发现什么，而且子妍和宋姐关系一直不错，也不像是两面三刀的人。
保险起见，媛媛还是找唐子妍对质了，从她的反应来看，确实不像是知情人。
那么排除唐子妍，还有谁有机会接触到宋年房间，知道她藏了什么东西？
媛媛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于是不久后，她找了个机会，直接把朱可怡堵在厕所门口。
朱可怡坚决否认。
“那你发个誓，如果是你说给魏时峰听的，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朱可怡恨嫁。
事实证明，她也真的是恨嫁；因为她没再否认。
媛媛不解：“宋姐对你不好吗？工作上手把手教你的是谁？！你为什么要背后说她坏话，以德报怨！”
“那是你们觉得对我好，对你们来说，让我住在客厅就已经是对我好了！”
媛媛不敢相信听到了什么：“朱可怡，我们已经收留你了！人不能认为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你要是不满意你可以不住。”
朱可怡回答：“你们也不要以为让我住客厅就是什么天大的恩惠。”
？？？
宋年知道这事后，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
唐子妍以为她伤心了，劝道：“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呢，没事。”
“你们不会介意我生病了吗？”
媛媛：“当然不会，你想什么呢？”
宋年：“如果我说，让你们重新考虑下要不要和我做朋友呢？”
唐子妍：“你什么意思，瞧不起谁呢？我们是那么不仗义的人吗！！”
宋年：“你们再考虑一下吧，不用同情我，结果怎么样我都能接受。”
唐子妍皱起眉头：“宋姐，你没事吧。”
媛媛也问：“姐你没事吧？”
宋年抬头望了望天，看来，这样说话确实容易让人生气。难怪师兄一整天都没有找她。
下午，客户经理陆陆续续回来了。昨天故事的两大男主人公：魏时峰和任子聪也再次登场。许久没有出没的何烁也露了面。
办公室的氛围开始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很快，魏时峰和任子聪被何烁叫去谈话，问他俩这事打算怎么处理。
任子聪说了，让魏时峰给宋年当众低头道歉，那笔单子算是送他了。魏时峰嗤笑一声，送了一句，免谈。气得任子聪又要揍人。
何烁敲了敲桌子，让他们两个冷静。这件事轮不着他们让来让去的，公司有公司的规章制度。但是造谣这件事，是对同事的极其不尊重，魏时峰应该道歉。
“谁说造谣了，你们去问问秀城分公司的人，他们都知道！我是不会道歉的。单子该怎么办怎么办，何总，没其他事我就出去了。”
魏经理脾气倒是大。
不过，何烁他刚刚见过个脾气更大的。
宋年也被叫去了办公室，何烁看着眼前这人。因为她，某人凌晨六点多把他捞起来打球。有的时候他还挺奇怪的，陆正昀那样的沉稳的人，不是应该喜欢些活泼俏皮的姑娘吗? 怎么喜欢的姑娘也这么稳？以前那位女朋友也不这样啊。
“您找我有事？”
何烁回过神：“嗯，在云州待得还习惯吗?”
宋年：“挺好。”
“昨天的事我听说了，你受委屈了。”
“谢谢您这么说。”
宋年的回答得体又客套，挑不出什么毛病。
“宋老师在云州这段时间一直尽职尽责，业务也十分出色，我一直想跟总部申请争取留你在云州，不知道宋老师有没有留下的计划？”
“谢谢何总赏识，不过我还是要会回秀城的。”
何烁：“不会就是因为昨天的不愉快吧，你放心，我肯定让魏时峰跟你道歉。”
“倒也不是，我家在秀城。”
“要不再考虑考虑？秀城离云州不远，周末来回也方便；如果你留下，我肯定先想办法要帮你升升职级的。”
宋年突然想到陆正昀，她迟疑了一下。
何烁乘机说：“你也不用马上答复我，可以先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宋年：“谢谢何总。”
等宋年离开办公室，何烁给某人打了个电话。
“嗯。”
何烁挑眉：“你这嗯就很敷衍。”
“有事？”
何烁：“你上次说离开西杭后有可能跟她一起去秀城，这事她知道么？”
“不知道，没说过。”
“那你不行啊。” 何烁把刚才和宋年的对话讲给他听：“她开头说回秀城一点没犹豫，后来提到给她升职才松动的。人家明显是个事业批啊。”
“想说什么？”
“正哥，现在的女孩子都一心搞钱的，咱可能真没那么重要。”
陆正昀把电话直接挂了。
那天下班，他也没有去接宋年，甚至没有回览山居。
第二天，宋年依旧乘坐公交上班，下班，吃饭，等陆正昀回家。他还是没有回。宋年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抱着双腿，手脚冰凉。
整整两天，两个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发过一条短信。
阿婆还抱怨呢：阿昀这臭小子怎么两天都不回来。
卉姨一想，确实，以前是不怎么回来，最近，尤其是宋年来了之后，他几乎很少夜不归宿，最多也就一个晚上，从来没有超过两晚的情况。她偷偷问宋年是不是有什么事？
“你俩吵架了？”
宋年摇头。也不算吵架吧，顶多冷战。
“卉姨，师兄吵架是什么样的？”
“倒是挺少见那小子吵的，你试试，我也想看看。”
“他没跟我吵。”
“你跟他吵呀，主打一个无理取闹，作！” 陆卉随即打量了下宋年：“不过你看上去也不像能吵的，怎么样，卉姨传授你两招？”
宋年眨了眨眼。
陆正昀连着两个晚上也没怎么睡好，他想了想给程冉打了个语音电话。
接到他电话的程冉本身已经很惊讶了，听他提到宋年的病，更是。
“她主动跟你说的？”
陆正昀两三句解释了下情况。
程冉：“她当初连我都没告诉。”
“说完她就跟我提要分手了。”
程冉：“哦，你不知道为什么？”
陆正昀：“我知道才生气，她这么平静地提出这件事，还让我选择，都没有想过争取一下。”
程冉：“所以呢，你给我打电话干嘛？让我说她，告状吗？”
陆正昀：“告状有用吗？”
程冉：“没用。年年呢，不会争，也不喜欢争。只要你说出分手，不管她多喜欢你，她都会忍住，因为她喜欢一个人，就会相信他说的所有的话，不会去揣测欲拒还迎的弯弯绕绕，她会尊重他的每一个选择，即使心在流血，她也一字不会提，还会微笑给你挥手道别。”
陆正昀：“我没说要分手。”
程冉：“意思也差不多了。你要是再不回去，估计就不用回了。你知道冰川吧，融化了一点点没用的，稍微一冷就又冻上了，再化成水又得费一费功夫。”
陆正昀：“她也这样对你？”
程冉：“我是亲人，和你可不一样。”
陆正昀若有所思，不过很快找回了重点： “我今天找你主要想知道她的病情怎么样，目前的治疗方案是什么吗？”
程冉还真不知道：“如果可以，你带她去医院再检查一次，她跟我说的都是安慰的话，总归还是要专家看看才放心。”
“嗯。我试试。”
冷战第三天，陆正昀回了览山居，不过宋年不在。
下班后，她去公寓吃了顿饭，吃完又离开。唐子妍还住着，她不想打扰，也不想回览山居，就一个人打了车去附近找了家电影院。
深夜档的人竟然也不少。她选了不怎么热门的电影，买了角落的位置坐下后闭上眼睛，准备睡个觉。
迷迷糊糊间，有人拍了她。宋年睁开眼，看见了邹云祎。
“哟，一个人来看电影啊，男朋友呢？” 邹云祎饶有兴趣，左顾右盼。
宋年没回答。
“不会这么快分了吧。啧啧啧，果然，都不用我出手。”
宋年没理她，闭上眼睛假装没看见。
周围的灯光很快暗了下来，电影也开场了；她坐的角落，四周都没什么人，宋年逐渐放松，意识渐渐飘离。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她一次都没睁开眼过，等她醒来时，灯已经再次亮起，耳边传来起哄声：“嫁给他，嫁给他。”
？？求婚。
宋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屏幕前面的空地上，一个男子单膝跪地，对面站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样子有点眼熟。
而刚刚放完电影的屏幕上，循环播放着一组照片，篇幅之巨大隔得这么远宋年也不可能认错，照片里的女生正是刚才拍她肩膀的邹云祎。
不是喜欢师兄的吗？怎么还被别人求婚了。
吃瓜群众还在继续呼喊。
宋年听到邹云祎说：“仲劲，真的别费力气了，我不可能嫁给你的。”
“我会对你好的，房子，车子，票子都给你！”
旁边有人吹了一记口哨。
邹云祎：“我用不上你的房子，车子，票子，我有，你给别人吧。”
说完她就要走，被男人一把拉住。
“你是不是有新男朋友了？”
“和你没关系。”
“邹云祎，你不能这样。是你主动招惹我的。你勾引我，到手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不可能，今天你要么嫁给我，要么咱俩同归于尽！”
说着从花束里掏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出来。
围观群众尖叫起来。
邹云祎嗤之以鼻：“你多大了，还拿这个吓唬人？”
“我再问你一遍，你答不答应求婚？！”
“我不可能答应。”
邹云祎话音未落，眼前白光一现。
陆正昀在院门口坐了大半天，也没有等到宋年。他给媛媛和子聪都发微信问过，知道宋年早早就离开了公寓。而现在已经快12点了。
他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打个电话，屏幕突然亮了，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他下意识按了拒绝。
第二次，同样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迟疑片刻后，他按下了接通。
“喂，陆正昀吗？” 急促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是邹云祎。”
啪，陆正昀一听这名，后面什么也不重要了，直接给挂了。他找到宋年的号码，拨了出去。
响铃三声后，电话被接起。
“喂！你干嘛挂我电话？！” 居然还是邹云祎的声音。
陆正昀看了看自己手机上刚拨出去的号码，仔细核对，确实是宋年的。
“我女朋友的手机怎么在你这儿？”
“现在这个是重点吗，你赶紧来医院！！”
陆正昀立马意识到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