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升初考完就是期末,池醒第二天背着书包直接去到考场。
桌角上的姓名贴不知道贴了几层,厚厚一摞,池醒轻轻一抠还能看见别人的姓名。
考场随机分配,没有分科大家考的科目都一样。
今天雨倒是停了,但云层很厚,看起来还会下的样子。
池醒记得方悦说的话,备考那几天专门复习自己不熟的知识点而不是全部从头再来,她觉得自己一定进步了。
打开物理卷子一看,她的水平还差得远了。一个月速成果然赶不上高中苦学的自己。
方悦的话其实有误,在卷子上写可以激发潜能,但如果没有,画个龙她也写不出来。
考场里有人早早趴在桌上睡觉,分科只看选科成绩,不选的科目考低确实没关系。
关键是,她选物理啊,她真的写不出来。
午休也在考场内,池醒回来班内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上午的物理,真是烦人,考完就对答案,还那么大声,池醒一听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几个。
江许坐在后排的角落,搬着凳子人就坐在池醒身边。
“怎么样,考得还行吗?”
池醒有点想死,但暂时死不了,幽幽地开口:“有点完蛋,如果这个时空还不结束,我可能真的会成为一个学渣。”
“我们一起从学渣逆袭不好吗?”
他说得很真切,似乎真的在考虑。
回想自己的高中,早六晚十,每天都在做卷子上课,除了法定节假日,就没放过一整天的假。还有唠叨的妈,隐形的爸,隐忍的弟弟,还有很多潜在的隐患。
“不不不,受不了,受不了。”
她连忙摆摆手,这样的日子绝不能再来一遍。
下午的数学考试比物理好不到哪里去,池醒坐着坐着感觉眼前满是白光,以为是灯管太亮,抬头发现是外面的云层稀薄许多,像是要出太阳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出太阳还是自己做不出来题目憋的,池醒整个人都像是在太阳下暴晒,额头沁出的细汗使她短暂从卷子里抽离出来调整状态。
走廊外的领导背着手来回巡视,池醒看到主任的时候,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空调,很快冷气就呼地一下直直吹遍整个教室。
还有十五分钟结束考试,自己的班主任也逛到池醒的考场,他探着头看了看,想说什么又没说话。
不会是来抓作弊的吧,自己虽然不会,但是别人也不一定靠谱啊。
她闷着头继续演算一道看起来很有希望的题目。
收卷的铃声刚响,监考老师就催促最后一个同学向前收卷。池醒坐在位子上等着,抬眼看见班主任急匆匆地出现在门口。
“池醒,你出来一下。”
她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班主任点点头,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卷子还没收走,什么事情这么急,两分钟都等不得。
她走出去,班主任却把她拉到走廊的尽头,手机上的通话页面早已按下,就等着接通。
栏杆处突然有噼里啪啦的声响,雨水降下,细细密密又不疾不徐。一道光线透过云层洒向地面,很快云层散开,铺天盖地的阳光肆意闪耀着。
“喂。”
“喂,你好,池醒同学在我旁边。”
电话递到池醒手中,话筒的另一头很安静,丁英的声音很空旷地回荡着,听着很不真切。
“池醒,你外婆在医院抢救,你现在来医院吧,我让你舅舅去接你。”
嘈杂的脚步声,尖锐的哭喊突然涌现,池醒听不清丁英在说什么,只觉得无力不可思议。
为什么会是这样,明明,还有一年,为什么会提前呢。
江许交完卷子就跑了出去,在走廊的尽头,池醒握着手机神色黯然,她红着眼,看向拐角的江许。
六月底的太阳雨,晶莹剔透,落在地面上像是跳跃的星光,璀璨耀眼,猝不及防宣告夏天的到来。
她已经习惯了,习惯穿越时那种虚无没有支点的瞬间。可这一次,她真的好害怕,害怕亲人的离世在自己眼前再次上演而无能无力。
有黏黏糊糊的小手握住她的指头,温温热热。
“姐姐,姐姐,还给你,你别哭了。”
比酒店椅子高不了多少的小表弟举着相机递到池醒的膝盖上,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原来情感是可以跨越时空的。
丁英倒好一杯果汁递给小表弟,困惑地看向池醒:“你怎么了,眼里进辣椒了。”
她在包里翻来翻去,掏出湿巾要抽一张给她。
“没事,睫毛掉眼睛里了。”
她吃了几口菜努力稳住情绪,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开口:“妈,你记不记得姥爷拍完的胶卷在哪,我以前好像见过。”
“胶卷?我不懂这个,你舅舅拿走了几个说是拍完了,剩下没拍的让我拿回去给你玩。”
丁英给她使了个眼色,意思去问她舅舅,但池醒已经不需要了,这说明她用的不是姥爷留下那卷,她没有毁了这卷念想。
“那江许呢,他不是也给过你一卷?”
“你怎么知道,你们俩现在还联系啊,应该混在一起都给你了吧。”她嘴里嚼着菜,一面要和旁边的人赔笑,一面要和池醒说话。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她用的应该是江许那卷。
她从膝盖上拿出胶卷相机,计数屏写着32,还有四张,也就是还有四次机会可以穿越。
已经不需要了,她没有什么遗憾的,过去也没有那么好,现在也没那么差。
该走出来了,该去迎接真正的生活。
池醒按下回卷的按钮,吱吱呀呀的声音响了十几秒,过去的所有画面似乎也在齿轮的转动中收束归拢,成为过去。
吃席的节奏实在太慢,池醒吃得差不多,但大人还在闲聊,她低声对丁英说:“妈,我先走了,我回学校拿社会实践表。”
这里离地铁口不远,丁英默许点点头,从包里拆出一把钥匙递给池醒。
“我跟你爸用有一把就行,你拿着吧。”
会场里空调打得极低,钥匙也冰冰凉凉的,可丁英给她的时候带着手心的余温。
走出会场,天光大亮,被浸润在雨季里的她像是要被太阳晒透。
池醒抬手遮住额头判断往哪边走,香樟树下的一辆黑车突然鸣笛,江许摇下车窗对她招手。
“2024年8月3日下午两点辰光大酒店,池醒同学,你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