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下啊。”
池醒举起手指反复确认，江许乖顺地点点头。
她向前捧起他的脸，轻轻亲了一口，随后很快缩回到了座位上，频繁地侧头观察江许的反应。
江许抬手摸了摸，似乎还有点不可思议。
她帮江许按下临时停车的按钮，催促地开口：“开车开车，你这一天天都想什么呢，老了小心杀猪盘。”
江许满意地坐回去，强压着嘴角打转向灯，但池醒看他的嘴都要咧出二里地了。
车停在了池醒小区门口，她解下安全带观察后方，拉开车门的前一秒，江许突然问她：“明天见吗？”
“明天？不一定吧，再见。”
她说得极快，像是落荒而逃，江许再抬眸就看见池醒弯下腰出现在车窗外，她挥挥手笑道：“拜拜。”
“拜拜。”
江许的脸上笑意分明，池醒的步伐不大，她走过一盏盏路灯，长长短短的影子在她的脚下交错而后拐进另一条路，拉长的影子缩短消失，只有满地的橘黄。
家里只有丁英一个人，池川去学校上晚自习，池泉生也不知在哪里潇洒。
很多时候，池醒觉得丁英也很孤单，除了上班就是操心家里，养朵花的时间都没有，她现在靠着沙发刷手机。
“妈，外婆去世就进过医院，你知道吗？”
视频配的音乐很刺耳，丁英向上一滑清掉后台，翘起的二郎腿收回。池醒那个时候也不小了，这点能察觉也很正常。
只是没想到，被瞒着的她知道后也选择瞒着池醒，早点说的话，或许就不会因为这件事郁郁寡欢那么久。
“谁说的？”
她天生说话就带有老师的强势，即便事实如此，还是首先质问消息来源。
“我能感觉到。”
池醒将客厅里的灯打开，照明的范围瞬间扩大，能清晰看见彼此的表情。
“你当时年纪太小，我和你舅舅都没想好该怎么办，现在你长大了也应该知道。”
“你怨我吗？因为我没有告诉你。”
她的话语一转，再次问到池醒内心一直耿耿于怀的东西。
“没有，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她摇摇头回道，放不下耿耿于怀的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大人都没有想好怎么应对，她一个高中生又能做什么。
只是懊悔，懊悔自己没能多陪陪外婆。
“我确实怨过你，觉得你偏爱池川，觉得你对我控制太严。”池醒手里攥着衣角，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甚至想要远离你。”
她不委屈，可说出这些话情绪还是起伏很大，能察觉自己的语调晃晃悠悠，也能感觉到绷紧的神经和怦怦跳的心脏。
“对不起，池醒，过去，我确实对不起你。池川出生时候家里经济紧张，三天两头就吵，你爸又是个闷葫芦，所以，是我疏忽你的感受了。”
她说得很郑重，长期劳累让她看起来很憔悴，也没有年轻时候风风火火骂人的神采。
从池醒有记忆起，大多数的伤心事都在雨季，丁英没来看她，姥爷去世，被小朋友嘲笑是乡下人，被丁英责骂成绩退步，还有外婆去世。
潮湿的雨季早已深深刻在她的记忆中，只要有一点点气息和声响，就会回到那个淅淅沥沥又看不见尽头的雨季。
她等到了这句迟来的道歉，可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道歉。
生命中会有许许多多的雨季，也会有无数的晴天和太阳雨，她从没有被困在雨季，只是自己不愿意往前走。
她走出了雨季，但听到丁英的话还是忍不住怜惜雨季里的自己。
遗憾永远存在，只能释怀，不能消散。
方悦说的对，要精简背包，她不能永远沉溺于过去，向前看，大胆下笔才是。
立秋之后，学校才盖了社会实践的章。
江许靠着车门等她，空气凉爽了许多，但久站在太阳下还是有些热。
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推开玻璃门，两手拿着纸袋，像是一鼓作气横冲直撞。
“拿着拿着，累死我了。”
炸物的气息迅速蔓延开来，池醒还喘着气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我吃的，我带给池川，上次暴雨没给他买。”
“哦，给池川啊。”
再次回到江水一中，池醒和江许熟悉地不得了，一个星期前他们还是高中生来着。
路灯两旁挂着的优秀学子被换掉，崭新的画报上是新的面孔。
池醒挽着江许的手臂，在车棚前的梧桐树停下：“这以前挂的是我。”
她骄傲地笑着，江许不甘示弱地走到高二教学楼指着香樟树遮住的画报：“这以前是我。”
池醒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江许同学，你这挂了和不挂也没什么区别。”
“我这遮风避雨的，保存得好。”
“好好好，你在这等我一下，我给池川送上去。”
“我为什么不能去啊。”
“那你也来，四楼呢。”
头顶的太阳明晃晃，照得瓷砖都亮得晃眼，空气中没有一丝风，江许整个人被热气裹挟动弹不得。
他无奈点点头，池醒好笑地看着他爬上四楼。
事实证明，这一套对高中生十分有用。
从她提着纸袋走进教学楼就收获了无数目光，已经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大部分人都饥肠辘辘，走到后门的时候一个个看向她的眼神都在放光。
池川正埋头写着什么，被旁边的人一巴掌拍在肩上才看向窗外探头探脑的池醒。
她还没有招手，池川就大步地走了过来。
“你和同学分着吃吧，我给你们叫了奶茶，下课直接去后门取，报我手机尾号就行。”
池川含糊应着，池醒担心他不记得又追问一句：“我手机尾号你记得吗？”
“记得。”他响亮地回答，池醒松了口气。
“那我走啦，奶茶里有一杯热的，帮我送给楼下的沈明秋。”
池川虽然疑惑，但仍然乖巧地点头：“好。”
窄小的窗台挤了好几个男生，人头错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池川手里的kfc。
意识到池醒要走，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齐声喊到：“谢谢姐姐。”
本该由池川说的话，现在却是一群人对着她说，声声真切，搞得走廊上其他班级的人也看向她。
“不用不用，太客气了。”
池醒几乎是落荒而逃，江许站在一楼的走廊尽头等着她。
彩色的玻璃墙折射出好看的色彩，他站在细细碎碎的光影中，如诗如画。
“好啦？”
“好啦，你想去动物园吗？带你看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