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哥,京师戒严,你怎么出门的?”艾臻铢看到来人,惊讶地问道。
马龙翔笑道:“兵马司换官没换兵,有什么出不来的?”
“倒是小弟疏忽了。”艾臻铢颇有些懊恼。
本以为京师戒严,已经无法出入街坊,却不想跟以前一样。
马龙翔说道:“艾兄弟,哥哥此来是确定你能动员多少人手与兵甲的。”
艾臻铢露出惊喜,问道:“大哥是要带我们接应大清军入城吗?”
“时机未到,看明国太子的下场再做定夺,不过先做好准备,免得王师临城而我等无法接应。
若明国太子得胜而归,我等还是大明顺民,一切休提。”马龙翔说道。
“大哥所言有理。”艾臻铢点点头,道:“小弟这边有五百多口,都是敢拿刀杀人的。”
“只要青壮。”马龙翔说道。
艾臻铢不假思索地说道:“一百二十二个,绝对敢打敢杀。”
他虽然不如马龙翔,但也是京师天方徒中的圣徒之一。
随着国外天方教义的传入,大明天方教徒发现苦修派的门宦制度有利于家族传承,便立刻将其与家族制度相结合。
门宦教主有至高特权,教众崇拜教主,尊之为“圣徒”,并加以神化,认为其可以引导教徒进入天堂。
教主下设“热依斯”(代理人),对教徒分片管理,并利用过“尔买里”、“开天堂票”及为教众祈祷等手段,使教徒大量奉献,并且教主职位世袭,以“始传者之子孙世世为掌教”。
京师天方教徒仅有五六千,为争夺教徒,各圣徒之间没少争斗,若非官府弹压得力,恐怕早就杀的血流成河了。
但是在迎接建虏入主中原这件事上,各圣徒空前团结了起来。
辽金时期,天方教兴盛,到了元时,诸多天方徒身居高位,天方教大兴。
他们想重现元时天方教的盛景,即便不能,辽金时期的天方教也远盛于现在。
教徒多了才好搞钱,世袭才有意义嘛。
所以马龙翔串联所到之处,诸圣徒无不积极响应,并且暗自准备兵器,打算接应大清军队入城。
但是否行动,还要看太子亲征的结果。
此时,顺义城北十里处,明军已经布好了阵列。
建虏前锋副将爱新觉罗·班布尔善看着明军阵中大旗下的身影,笑道:“明国小儿果真在此,吾必生擒之。”
“莫要大意。”主将巴牙喇纛章纳喇·苏克萨哈说道:“其长枪拒马,火铳在后,骑兵分居两侧,拱卫中军大旗,河面上船只似有蹊跷。
其阵型整齐严密,若不谨慎应对,只怕要吃大亏。”
“章京所言甚是。”班布尔善点头,又道:“只是你我不受重视,若不能抓住此机会立下大功,难得重用啊。”
那是你,不是我。
苏克萨哈沉默不语。
班布尔善是塔拜之子,皇太极之侄,然而塔拜死的时候才是三等辅国将军,这爵位由其兄额克亲承袭,他就没有爵位。
苏克萨哈是驸马苏纳嫡长子,且有战功,颇得重用,不论爵位还是官位都在班布尔善之上,因此为前锋主将。
“前锋皆轻骑,无法冲阵,待大军合拢发动进攻。”苏克萨哈努力克制着生擒明国太子的诱惑。
班布尔善不甘心,道:“章京,南军严阵以待,正该以轻骑袭扰消耗其精力与火药,待其精疲力竭,一鼓作气破之。”
这个可以有。
苏克萨哈道:“选一千擅骑射者,分作十队,持续袭扰。”
见清军有了动作,长枪火铳手站了起来,马军跟着站了起来。
两刻钟后,虏骑从两翼发动了冲击。
“拒马枪架好。”
“稳住,未得号令不得开火。”
“防御弓箭,莫要抬头。”
“注意不要熄火。”
各将官呼喝连连稳定军心。
不一刻,虏骑冲近,拉弓放箭。
咻咻咻~
矢如飞蝗。
明军阵中响起几声惨叫,全军骚动,诸将呼喝着弹压。
三轮箭雨过后,两队虏骑交错而过,后续又有虏骑冲来。
在火铳有效射程之外,明军只能干挨打。
朱慈烺开口下令道:“传令,归义营有序上船,步军缓缓后撤,火炮准备,若建虏大队冲击,炮火覆盖。”
信骑立刻传达命令。
魏六一说道:“殿下,是否先退回船上去?”
“不必。”朱慈烺否决。
各部得令,有序后撤至船上。
见状,苏克萨哈脸色凝重地说道:“马军冲击而不放一铳,动而不乱,实乃罕见。”
班布尔善点了下头,忽然觉得不该如此,连忙摇头,道:“或许是南帝留下的压箱底军队,只要灭之,则南国京城覆手可灭。”
“速速通报大元帅。”苏克萨哈说道。
他觉得有些把握不住,需要豪格的战术指导。
信骑飞奔而出。
前方虏骑在放箭,明军在挨打。
看着很呆板。
太子却觉得比较满意。
军兵在逐渐适应箭雨,并且紧张在消退,这就是用现在的少量伤亡避免后续大战的伤亡。
半个时辰后,以太子旗车为核心,只留下一千军兵围成了一个半圆阵,并且各自竖起了大盾。
虏骑放箭除了消耗箭矢与马力,全无作用。
悻悻罢手。
下午,豪格领着中军一万大军抵达,顾不得听苏克萨哈的汇报,先把目光投向了大明太子。
“听说他才十五岁?”豪格问道。
洪承畴接道:“是,方才十五。”
豪格笑道:“领万余军兵出城,且亲临一线,倒也有几分胆气。”
“少年逞强而已。”范文程说道:“或许以为有船为后路,可保证安全,却不知溃败时有船也上不了。”
豪格点点头,道:“调集重甲兵,准备盾车,孤要把他淹死在河里。”
建虏惯用的打法,以盾车重甲兵当前锋抗住火铳伤害,随即上前肉搏,根据经验,只要能近身就能赢。
朱慈烺在打量豪格。
历史上,这个倒霉蛋因为皇太极没有留遗诏而被多尔衮争夺皇位,两方争执不下,为免内部分裂,选了福临为帝,改年号顺治。
结果就是多尔衮成了太上皇,而豪格被削爵幽禁并死在了狱中。
虽然这货会很惨,却不妨碍朱慈烺想让他更惨一些。
任何削弱建虏的事都要尽力而为。
只是豪格见明军阵型严整,没有轻举妄动,因为担心明军跑路,他派人送来了挑战书。
明日太阳出来是决战。
太子看了挑战书,道:“把使者拖出去砍了。”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啊……”
人头落地。
朱慈烺头也不抬,写了回信,让魏六一射出去。
回信未至,人头先挑了起来。
豪格怒气勃发,道:“南国小儿,如此不讲武德,孤必将其挫骨扬灰!”
到了晚间,明军全部上船,清军就地扎营。
双方都表示出了打一场的意愿。
第二天一早,双方吃了早饭,各自备战。
明军依旧是沿河列阵,步兵阵型如同一个“冖”字,太子在内,归义营在两端。
清军则一字排开。
战鼓擂响,虏兵推着车,缓缓向前。
洪旭抽出腰刀,叫道:“诸炮检查,按预定位置瞄准目标,听我号令!”
张煌言抽出腰刀,喝令道:“待鞑子露出来再开火,相信我们的同袍。”
“勿要惊慌,防备箭矢。”
“记住装填步骤,莫要错漏。”
“殿下就在我等身后,绝不能让鞑子破阵。”
“精锐射手准备。”
明军阵中呼喝不断。
两刻钟后,建虏车队到了一里又二百步处,全没注意地面上的木桩与土堆。
“开火!”洪旭大喝。
轰~轰~轰~
各炮吐出火焰,铁弹呼啸而出,瞬间落进清军阵中。
砰~
一辆车被打中,当即趴了窝。
只是其重盾车覆盖着两层厚牛皮,又有两层厚棉甲,炮弹未能击穿。
佛郎机炮的威力是差了些意思,但是其装填快,复位快,五十四门火炮持续开火,将一辆辆盾车击停在原处。
清兵也是悍勇,舍弃动不了的盾车,大步冲向明军阵列。
不一刻,到了近前。
“第一排预备!”张煌言举起刀,猛地劈下。
“开火~”
砰砰砰砰~
硝烟弥漫中,第一排军兵后退,第二排上前放平火铳,不等号令便扣动了扳机。
四段射,火铳声连绵不绝,然而高处的太子看的清楚,冲阵的千余虏兵仅仅被打倒了一百多,可谓伤亡轻微。
大明太子如此以为,大清太子却捏紧了拳头。
带头冲阵的重甲兵可都是精锐,百里挑一说不上,十里挑一却是肯定的。
但是冲锋开始,不可能半途而废。
随着距离接近,虏兵伤亡在快速增加,到三十步时,犹如出现了一条线,难以逾越半步。
叠甲的速度永远赶不上伤害的输出速度。
大口径,大装药量,一颗铅弹重达一两,即便不能破甲也能把人打翻。
被打翻了三百多,清兵冲锋停滞,片刻后,尽皆往后退去。
没等溃兵回阵,豪格怒喝道:“将带队的忽诺尔斩了……”
一骑飞奔到近前,拜道:“大帅,忽诺尔阵亡。”
豪格忍着吐血的冲动,喝令道:“牌头以上,皆斩,准备第二次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