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渺有些不敢相信,呼吸都变得急促,专注地听着病房里医生说的话。
因为霍祁这些年也都在替闻慧云寻找匹配的肾源,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
霍祁的手段厉害,门道也很多,几年了霍祁都找不到,易渺几乎都要放弃了。
医生说:“换肾手术就安排在三天后,时间紧急,这三天时间里,我们会用药让你的身体——”
易渺站在门外听着,不敢移动,也不敢呼吸,生怕惊扰了这场“好梦”。
直到病房里闻慧云发出一声哀叫声,易渺才惊醒,这并不是一场梦。
闻慧云的哀叫声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释然、是忽然得到拯救的松懈和释怀。
易渺抬脚走进去,医生和护士眼底含着笑意,转头看她。
易渺抿抿唇,声音轻盈,像是怕惊扰到什么,因为带着口罩,所以声音有些闷:“真的找到肾源了?”
医生是个温文儒雅的中年男人,带着无边框眼镜,说话声音沉稳:“确定,肾源的来源是有位外省的成年姑娘突遭车祸死亡,之前姑娘就签署了捐赠遗体协议,这位姑娘已经用身体的器官拯救了五名病患,包括您的母亲。”
“家属这几天只要监督好病患遵循医嘱,我们就可以准时进行换肾手术。”
易渺听得心热,不由地跨过一步:“那姑娘和家属在哪里,我和我妈可以去见见他们吗?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帮忙。”
闻慧云也说:“是啊医生,我们也想谢谢他们。”
医生遗憾地摇摇头:“姑娘的家属说,只要可以救人就行,家属不愿意见你们,也不愿意将身份信息透露出来,就是怕看见你们,家属会触景生情,想起姑娘的死亡,徒增悲伤。”
易渺蜷缩手指,喉咙干涩,她打从心里很感激那位姑娘,却也觉得遗憾,这么善良的姑娘却死于车祸。
易渺握着拳头,有些高兴傻了:“那我得赶紧筹备医药费,医生,大概需要花多少钱呢?”
护士挑眉看她,俏皮地眨眨眼睛:“药费?你男朋友不是付过了吗?放心好了,预留在医院里的药费已经足够手术和术后的维护了。”
医生和护士离开后,闻慧云躺在床上擦眼泪:“太好了,太好了。”
易渺缓慢地坐在椅子上,脑子还是有些恍惚。
竟然是真的。
她和闻慧云等了好几年,终于等到了匹配的肾源。
一瞬间几年的重担忽然卸下来,易渺有些不知所措,脑子里乱糟糟的。
易渺的心里五味杂陈的,仍不忘记和闻慧云说:“别哭了,调养好身体,三天后就要手术了。”
闻慧云抹去眼泪,笑着点头:“是是是,是好事,怎么可以哭,我要赶紧打电话给光霁,光霁这几天兼职下班之后就会立刻来看我,他知道一定高兴。”
易渺看着闻慧云欢天喜地地给丁光霁打电话,缓缓舒出一口气。
这么多年的担忧卸下,易渺的全身都放松起来,身体和灵魂都有些飘飘然。
她想到换肾手术一般都很凶险,如果手术后身体出现排斥反应,那就更加危险,所以这几天一定要让闻慧云好好养身体,手术后也要认真观察、仔细照顾。
还有,很多,要记得提醒闻慧云遵循医嘱,按时吃饭,还有很多很多……
无法避免的,易渺想到了霍祁。
几年来,闻慧云的医药费都是霍祁来付的。
易渺虽然很想离开霍祁,很想和霍祁彻底说拜拜。
但是因为闻慧云医药费的缘故,总是要依靠着霍祁,无法离开。
其实这样看,她真的和被包养的情人没什么区别,霍祁出钱,她就出身体。
即使霍祁就要订婚了,她也只能被迫继续这种扭曲的关系。
易渺忍不住想,如果闻慧云换肾手术顺利、出院之后,她是不是就可以和霍祁结束这段关系。
况且,霍祁也要和徐听夏结婚了。
这样想着,易渺的呼吸急促了些。
她忍不住开始幻想离开霍祁之后的生活。
首先,她一定不在这座城市里,她也许会带着闻慧云回到老家的小县城中,或是其他地方,用积蓄开一家奶茶店或是蛋糕店。
可能店内的客人会很多,她会很忙,也可能客人不多,她会很清闲。
但是不管如何,一定会比待在这座城市里舒服。
也许邻居会不好相处,但总比霍祁好。
也许会没钱,但总是清闲自在,没有甘曼凝、没有霍祁、没有池月月,没有一系列惹人烦的人、也没有那么多坑等着她跳,也没有和霍祁混乱扭曲的关系。
她也许会在小县城里孤独终老,但也总比跟着霍祁强。
离开霍祁之后,就不用再和霍祁纠缠,更不用担心徐家人的欺辱。
越是这样想,易渺的呼吸越是急促,心跳也加速,手心里微微出汗,仿佛想象的生活就在前方。
易渺忽然坚定自己的想法,在闻慧云做好手术出院之后,她一定要离开霍祁,离开北城。
直到丁光霁赶来医院后,易渺才从自己的想法中清醒过来,看着丁光霁得知消息后激动地和闻慧云抱在一起,两个人哭得身体一颤一颤的。
病房外,易渺问丁光霁:“快毕业了,找到工作了没?”
丁光霁迟缓地点点头:“算是找到一个,不过我还想继续找。”
易渺直言道:“有没有想换一个城市?”
丁光霁倏地抬头看她,根本没有料想到她会这样说。
“姐,你想离开这里了?”
易渺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平静的看着丁光霁,点头。
丁光霁的目光有些复杂:“姐,那你和霍祁怎么办?你和他不是还在交往吗?而且,我欠下来的贷款都是他给我还的,你舍得离开,还是说,他会跟你走?”
易渺沉默几许,言简意赅道:“霍祁要结婚了,不是和我。”
丁光霁的表情一瞬间止住,发愣地看着她:“可是你和霍祁都谈了好几年了,分手了吗?什么时候分的?”
易渺看一眼病房,低声说:“没有分,他不让我走,我也没办法。”
丁光霁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面色变得复杂:“所以,霍祁这是在脚踏两条船。”
易渺没有再和丁光霁纠结霍祁的事情,没必要。
丁光霁侧头看着易渺。
眼前的女人一向消瘦,肩膀上的骨骼突起,就算肩膀上有布料也可以看得见骨骼感,手臂很纤细,腕骨严重凸起,身体各处也没有多余的赘肉,足以见得眼前女人的消瘦。
易渺戴着口罩,也许是因为脸小,所以口罩虚虚地罩在下半张脸上,露出的眼睛眼尾上挑,带着冷意。
丁光霁眨眨眼,似乎余光里看见易渺的侧脸上有些红痕。
他微微皱眉:“姐,你的腮红是不是打得有点重,我都可以看见了。”
易渺看他一眼,随即将脸上的口罩揭下来,彻底将脸上还未彻底消去的红痕裸露出来。
闻慧云被打得轻,这几天掌印已经消失,但是易渺被打得重许多,掌印仍然附着在白皙的脸颊上。
丁光霁瞪大眼睛,随后压着怒火说:“姐,是不是霍祁打你了?我给你打回去!”
易渺拦住气势汹汹的丁光霁,摇摇头道:“不是他。”
易渺将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给丁光霁,包括闻慧云和徐家的事情,包括前几天甘曼凝压着她大巴掌的事情。
说完之后,丁光霁脑袋空白,微微张着嘴巴,看着易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对你和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