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中,唐琬听见耳边有来来去去的踱步声。
意识一点点聚焦,她缓缓睁开眼,最先看清楚的是屋顶的吊灯。
眨巴了几下眼,差点没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少夫人醒了!”女佣叫了一声。
让唐琬觉得异常刺耳,不禁皱了皱眉。
等她完全清醒后,刚才发生的事开始在脑中快速回溯。
她想从床上坐起来,女佣上前扶她。
唐琬顺势抓住她的手,着急问道:“刚才我晕过去后又发生了什么?”
女佣如实回答,“少夫人,你晕过去后老爷大发雷霆,让我们把你带回静荷苑,然后赶走了所有人,就只留下二爷,鹤少还有厉爷在书房里。”
“那个黑衣人呢?”这才是她想知道的。
“那人被鹤少打得不清,人休克过去了,老爷说既然是厉爷抓到的人,就把他交由厉爷处理。”
唐琬想:至少不是落在鹤宥深手里,那人最后应该不会有事吧?
她刚才被撞的地方隐隐作痛,摸了摸后脑勺,鼓起一个小小的‘丘陵’。
嘶——
碰不得,一碰就疼。
“我晕过去多久了?”
“半个小时左右。”女佣拿来冰袋,“老爷的私人医生给您看过,他说要是一个小时内你醒来就叫他,我现在去请他过来给您看看。”
说完就把冰袋按在了唐琬后脑上。
冰冻的刺激宛如千万根棉针扎进她头皮。
唐琬呲牙咧嘴,缩紧了脖子,“好。”
女佣刚走没一会儿,她就把冰袋丢一边。
不一会儿,大门响起开了又关的声音。
“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以为是女佣折返。
抬眼却站着卧室门口的厉渊。
唐琬微微一惊,“听佣人说你不是在鹤老爷书房吗?来干什么?”
她心神不宁。
担心这时候女佣带着医生过来,又或者鹤宥深回来,撞见他们两人同处一室,引起无端猜测。
厉渊见她忐忑的样子,嗤鼻一笑,“我来看看你有没有撞傻脑子,或者丧失记忆?”
唐琬这会没功夫搭理他的调侃,只想把人轰走。
“人你已经看到了,我好得很,你走吧。”
冰冷的语气不但没有赶走人,人反倒还进屋了,不疾不徐地走到唐琬跟前,“怕什么,鹤宥深和鹤泊远还在书房里挨训呢。”
这也不是他可以大摇大摆,出入表弟妹房间的借口啊。
唐琬见他靠近,身体往床的另一边挪了挪,紧张地抓起被单挡在胸前,瞪大双目,“这里随时会有人进来,而且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你别乱来啊!”
她不信任他。
男人从口袋里慢慢捻起一截白色蕾丝,“看来还是把记忆撞丢了,东西不想拿回去了?”
是之前从她身穿的白色蕾丝睡衣上,扯下的半边肩带。
他们翻云覆雨的证据,也是威胁她今早要配合演拿出戏的把柄。
唐琬一再表明不愿意陷入鹤家的权斗,但他为一己私利还是拉她下水。
她生气地一把夺下肩带,还要赶他走,但话到嘴边……想了想。
“那个人…你准备怎么处理?”
她杞人忧天的样子在厉渊眼里只觉好笑,“唐琬,你要想当个好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踏入鹤家这深宅大院。”
他所指,并非只是简单地说进入这栋老宅。
而是指嫁给姓鹤的。
那些自恃姓氏显赫,自命不凡之辈,于世人面前,金玉其表、仁义道德,可背地里哪个手上没沾过肮脏龌龊的污浊?
再干净的白玉,浸入这样的染缸中,也无非两种结果。
要么玉碎瓦全;要么生出瑕疵,同流合污。
像唐琬这种还抱有独善其身想法的,只能说单纯得愚蠢。
唐琬也不甘示弱,看向那张好看得泛邪的脸,眼神嘲弄,“厉爷怎么好意思评论鹤家,你不也同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
嚯,小白兔咬人了。
厉渊轻笑出声。
“我昨天不是开诚布公地跟你说了吗?我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至于要怎么处理那个,原本想陷害我的人……”
他刻意停顿,卖了个关子。
略薄的唇形一开一合,“我敢说,你敢听吗?”
唐琬自嘲地摇摇头。
她为什么会对厉渊抱有期望呢?
打从一开始,听她说有陌生人出现在鹤宅时,他就在盘算怎么对付鹤泊远了,这当中,谁都可以成为他利用的一颗棋。
一切都在他运筹帷幄的算计中!
比起鹤家戴着人皮面具的阴险,厉渊更像个连遮羞布都不要的狂徒。
她不再纠结,“表哥开心就好,我没兴趣知道了。”
说完从床上下来,和厉渊擦身而过,推开窗户,把那半截肩带扔进了外面的灌木中。
“我们两清了,表哥请回吧。”
现在不需要他庇护,也不用讨巧卖乖了,冰冷决绝,和在他身下轻泣求饶的样子大相径庭。
女人还真是翻脸跟翻书一样快。
厉渊出来,在门口驻足了片刻,转头看向旁边那片灌木,下意识抬起指尖碰了碰鼻子。
淡淡的,几近消散的栀子花香味渡进鼻间。
是他的手刚才一直捏着那截肩带,留下的味道。
*
家庭医生帮唐琬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看她意识清醒,没有出现头痛呕吐和视力不清的情况,断定只是普通的震荡伤,问题不大。
医生跟唐琬嘱咐注意事项时,鹤宥深全身裹挟着一股寒意冲入房间。
见他眉眼积满阴戾,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在鹤老爷那里受了气。
他听医生说,唐琬只需要静养几天就没事,便片刻不留,让她马上收拾东西。
“我们现在回家。”
一路上,车厢里极为安静。
唐琬闭眼佯装休息,避免和鹤宥深有交流,脑子里难得片刻放空。
过了好一会儿。
“唐琬。”
听见鹤宥深唤她,睁开眼,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车已停在了路边。
窗外景象偏僻,不是回家的主路。
她不解地转过头,鹤宥深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撑在她座椅上方,侧身阴鸷地盯着她。
“他动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