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的话问得突兀,
唐琬不解地摇摇头。
“我们大夫人就信佛,而且虔诚不已,但我就不信,这世界要真有菩萨佛祖,像鹤小姐这么善良的姑娘,又怎么可能遭遇那种毒手?”
“什么好人有好报,都是鬼扯的!”
唐琬从她额头紧蹙的每根皱纹中,都读出了惋惜和难过。
看得出杨梅对鹤宥莉的感情是真心。
随即杨梅的语气急转直下,“那个该死的凶手不判死刑,小姐是死不瞑目!”
唐琬内心在尖叫!
不是这样的!她弟弟绝不是那种人!
苏潇和打小性格就纯良,胆子也小,菜市场里一个杀鸡的场景都能让他心惊胆战。
告他强J,再用石头砸烂喜欢人的头颅?这么丧心病狂的做法,给他十个胆他都下不了手。
唐琬面不改色,但握着电话的手因攥得过紧,微微颤抖。
努力克制住声线不泄露异常,把话题重新引向鹤家,“那妈妈之所以信佛,也是因为鹤小姐吗?”
杨梅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薄被,熟练地往床上一铺,点点头。
"小姐的死对夫人打击蛮大的,很长一段时间她连觉都睡不着,也不出门,天天把自己锁在屋里哭。”
“少爷也很难受,但毕竟是男人,又是这个家唯一的顶梁柱,他就做主,强行把夫人带出来,送她去了趟大邺寺,夫人在里面吃斋念佛,禅修了一个月,别说还真管用。”
“自从大邺寺回来后,夫人就开始信佛了。”
唐琬不喜欢何慧,尤其是听她张口闭口,就是女人要懂得伺候男人那种论调。
觉得她就是人活在当下,心还在大清的愚昧女人。
但何慧毕竟是个母亲,唐琬虽然没有孩子,也许无法真切体会所谓的‘丧女之痛’。
可同为女性,她诚心对何慧的遭遇表示同情。
半唏嘘半试探道:“妈妈天天在家面对鹤宥莉的遗物,也能坦然面对了吧?”
杨梅摇头。
唐琬以为是说何慧到现在都没放下。
结果杨梅却说:“夫人还是怕触物思人,就找人来把小姐所有遗物都打包搬走了。”
唐琬始料未及,“送去哪里了?”
“这个就不清楚了。”
唐琬原本还想找个借口去探望何慧,然后趁机翻查一下鹤宥莉的遗物。
苏潇和出事后,她恶补了很多刑侦剧,多少学到点搜查线索的皮毛。
很多时候,有用的蛛丝马迹就藏在当事人的生活物件中。
但眼下这种情况,她也不可能找何慧贸然询问。
唐琬唇线紧绷,低头帮杨梅装枕套,掩去了眼底化不开的失望。
追查线索的情况比她预想的复杂,看来光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完成这个任务了。
*
国际商都,二楼咖啡厅。
周一下午三点,这个时候客人不多,服务员洗完杯子后,目光在店里漫无目的掠过。
望见墙角边上有个女人,一边打电话,一边优雅地捻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她精致立体的五官,即便只带了点淡妆,就已过分明艳。
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塑胶感,一看就是天生的美人坯子。
好漂亮呀!
服务员心里暗暗惊艳。
女人像是感受到了被人注视一样,羽睫一抬,服务员连忙挑开视线,看向别处。
唐琬确保没人关注到她了,对着手机低声道:“李先生,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我想知道鹤宥莉遗物去向,这单你接吗?”
对方的回复不是从听筒里传来,而是从和她背靠背的另一桌。
“我考虑一下。”
说话的男人戴着鸭舌帽,手里拿着本杂志,心不在焉地翻着书页。
唐琬明白对方的沉默是在分析利弊。
的确是该好好考虑清楚,毕竟要查的事情牵扯鹤家。
谁听到都得掂量掂量,被鹤家知道的后果,不是什么人都敢承受的。
唐琬也是考虑到鹤家在江城的势力,才没有找本地的私家侦探,就是担心他们过于忌惮。
更怕他们反手出卖了她,来跟鹤家换取在江城的利益。
唐琬之前帮苏潇和请的大律师,一直有个御用的私家侦探,就是这位李先生。
他是外地人,在江城没有利益牵扯。
唐琬左思右想后,觉得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眼见杯子里的咖啡快见底时,身后终于有了动静,“这单我接。”
唐琬的肩膀缓缓落下。
“不过我评估了一下风险,报酬上要比先前谈好的数目再加30%。”
其实他还可以狮子大开口一点,因为唐琬做好了准备,跟鹤家有关的一切都不可能便宜。
但这个人倒是不贪,30%很合理。
唐琬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好,我脚边的袋子里是十万的定金,另加一万是你飞过来的差旅费。”
"事成之后,我会把剩下的十六万一次性付清给你。"
男子桌上的咖啡一口没动,他从桌底下伸出一条腿,弯下腰假装系鞋带,眼骨碌却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周围一圈。
确定没人注意的空档,捡起纸袋,敏捷地起身离开。
动作一气呵成,没人察觉半点异常。
唐琬见他走出门口,才放下耳边当作烟雾弹的手机。
给了私家侦探那十万后,她的私房钱几近见底。
尽管鹤宥深给了她一张没有限额的信用卡,作为生活费和家里的日常开销。
但她还没有傻到敢用里面的钱,来支付私家侦探的费用。
至于剩下的尾款?她倒还有些珠宝首饰,不行就当了它们。
唐晚在咖啡厅里,刻意多待十分钟后才离开。
跨出了寻找证据的第一步,她心情稍微宽慰了一些。
也有心思张望一家家精美的橱窗,在商场里闲逛。
正放松时——
“苏棠?”
冷不丁一声从身后传来。
两个字犹如晴天霹雳,从唐琬颅顶劈下,脚底窜出,差点把伪装的躯壳批裂开,让她想撒腿就跑!
就在她还心存侥幸,是不是自己幻听了时——
“苏棠。”男人又叫了一声。
唐晚瞬间心跳如鼓,感觉一股尖锐锋芒,从她后背拉开了一道口子。
双目圆瞪,直视前方,脚步依旧保持匀速没有停下。
就跟叫的不是她一样。
但那个声音,她太熟悉了!
熟悉到一听到身体就有应激反应,手心里已是一层薄汗。
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