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叶尘看到了一片火红的血色,似川似河,如湖如海,真好一个:
满江红!
“去罢!”
地藏挥挥手,谛听猛地冲了过去,朝着茹毛饮血般的地毯狂奔,然后,活蹦乱跳,摸爬滚打,像早已脱水的猎荒者,猛然间,发现眼前多出了一座绿洲,岂不欣喜若狂,额手称庆。
渐行渐近。
叶尘看得清楚,原来血色者,一种植物也。
地藏指点道:“取经人,此乃彼岸花,又名曼珠沙华,是四大佛花之一,黄泉路上,见此花者,恶自去除,前路不再迷惘,亦不畏往生,或记起红尘俗世,或留恋亲朋故友,一时难舍,万分难忍,待到望乡台,望一眼故乡,权当最后饯别,再往后走去,便是忘川河,河上有桥,名为奈何桥,桥头有一石,名曰三生石,石前三生情债,一笔勾销,桥上有位孟婆,赐孟婆汤,饮之,忘却一切烦恼哀愁,爱情情仇,最后入冥府,参拜十殿阎君,听候发放。此诚可谓:善恶终有报,六道好轮回!”
叶尘虔诚恭敬道:“弟子愚昧,何为六道?”
地藏续道:“六道者,乃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恶鬼道、地狱道,善恶为界,福业为报,大福报大道,小业报小道,无福无业,无报无道。”
叶尘再致敬道:“愿闻其详!”
地藏忽地打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详加指教道:“入三善道:天道、阿修罗道、人道,乃生平为善多于恶者;反之,生平为恶多于善者,入三恶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入天道者魂,成仙成佛,登极乐世界;有登天之福气,无人显之德位,非天人之魂,入阿修罗道,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人道轮回者,转世再续姻缘,喜忧参半,听天由命。及至三恶,入畜生道,乃作奸犯科者,投胎禽兽也;入饿鬼道,乃大奸大恶者,投胎妖魔也;入地狱道,无法无天者,打入无间(最底最苦狱)也!”
以上言毕,叶尘佩服的五体投地。
地藏见叶尘不耻下问,勤奋好学,倒也遽感欣慰。
走着走着,叶尘果真看见了一高台,既无雕栏玉砌也无楼,形只影单,十分简陋。值此阴风阵阵,愁云惨淡,叶尘忽地想起那首词来,叫做《虞美人》,又随口改之:
生老病死无时了,黄泉路多少?望乡台思桑梓风,正当忘川湍急奈何中。
三生石债岂犹在,恐已人面改。问天还有几许愁?惟饮孟婆桥汤肠断流。
见叶尘触景生情,思绪徘徊,地藏奉劝道:“取经人,你该上去看看!”
叶尘顿了顿,面露霁色,颇有点不领情,悻悻道:“台上有甚好看?”
地藏无量法语,慨道:“贫道眼拙,但观三界万物,无所谓好,亦无所谓不好,好与不好,皆是过眼云烟,胜似走马观花,因人而异。”
“菩萨言之有理!”
叶尘心想,既然来都来了,不妨登高望远,看一看究竟,上面到底是个什么景象,兴许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果然。
“呆子狂妄!”
叶尘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因他看到朱八戒那货正在分行李……
须臾。
见叶尘耷拉着脑袋下台,地藏颇为关切道:“故人如何?”
叶尘强颜欢笑,其时,打断牙和血吞,兀自宽慰道:“故人甚好!”
往下,他俩继续前行,不一会,就到了忘川河前,只见:
血涛怒滚,惊波拍岸。
血涛怒滚,万千幽魂展龇牙,百般恨,无了情。
惊波拍岸,无数冤屈枉诉说,走到底,莫回头。
但又见:
奈何桥头,三生石立。
其乃必经之旁物,本来光翠倚丽,墨翡恬淡,但一见叶尘近前,石像逐渐黯淡,最后无影无踪。
叶尘不解道:“菩萨,怎不见弟子的前世冤债情务?”
地藏哑然。
叶尘再问。
就在此时,地藏骑上通灵神兽,叫道:“取经人,莫急莫慌莫问,且听贫道一言,小心走路!”
按照地藏吩咐,叶尘躲在谛听身侧,小心翼翼的踏上了奈何桥,又战战兢兢地蹑手蹑脚,生怕被人发现。
“苦婆子见驾,拜上教主!”
一老妪,老态龙钟,但精神矍铄,立于桥中,左手提碗,右手拿勺,兢兢业业,简直无可挑剔。
“孟婆有心,快快免礼!”
地藏头也不回,一往骑行直前,只为打掩护。
然而,叶尘人,不,魂在桥边走,哪有不望川。叶尘好奇心盛,看见底下忘川水如血浆,时而蠕动,时而翻滚,蠕动时,如流血漂橹,伏尸百万,残肢断体,数也数不清,翻滚时,似天塌地陷,摧枯拉朽,席卷六合,挡也挡不住。
猛地!
“啊——”叶尘惊吓一声,只因看到一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阴阳者,乃龇牙咧嘴,凶相毕露的河童,虎虎般跳了出来。正是这一叫,差点生出是与非,惹出麻和烦,好在谛听早料叶尘心神波动,同时咆哮如雷一声,将其动静遮掩了过去,不然,孟婆抓住叶尘,怎地也要灌他十碗汤断肠流,忘却三生三世!
“教主一路辛苦,我兄弟恭候多时!”
“阎君这般久候,贫道实则惶恐!”
冥府地宫,阎罗王率领九殿冥王,降阶相迎,礼质彬彬。地藏倒也谦逊恭谨。
“不妨不妨!”
“有劳有劳!”
“取经人何在?”
“取经人在此!”
地藏指着谛听侧身的叶尘,表明其身份。
叶尘像根木头一样站着,上下打量着阎罗王及其余九殿冥王,见他们长相各自分差,有龙麟狮鹰之相,也有虎豹豺狼之貌,威武庄严,肃穆隆重,不愧为阴间鬼皇鬼帝鬼王!
“教主请,取经人请!”
阎君请他俩入殿少坐,商议妥当,往后安排。
不曾想,地藏使命已完,其实是要阎君等卖个面子,不然何以亲自接引叶尘魂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故辞道:“诸君,取经人,容贫道冒渎,实乃无奈,暂请作别,还望见赦!”
叶尘早已将地藏当作自己人,急了道:“菩萨,弟子聆听遵教,受益匪浅,还望留下,多多指教为是!”
地藏抚慰道:“取经人,你岂不闻人言: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只要机缘尚在,不怕无有指教之时。你我今日结识这一场,交下了这份牵扯,已成因果,观往后将来,无法躲避……阿弥陀佛,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