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你的。
我是你不会说话不会动不会离开的泰迪熊。从生下来的命运就是注定被你抛弃的玩具。
可是玩具死掉不仅仅有被主人抛弃这一条。它或许是因为主人丢进垃圾桶而死去,被主人送给别人而死去,或许是被主人遗忘而死去。
也或许,只是因为烂掉了,所以死去。
所以周峋此时微微擡起头。在背身的灯光下他的面容模糊而沉默。
“我要去见新的约会对象,”当着应淮微微愣住的脸,周峋说:“就在明早十点。”
“应淮,”他说:“我们结束吧。”
你这麽贱啊?
应淮的脸变成一种空白。
“你说什麽?”他的声音在空蕩蕩的夜里显得有点冷,周峋垂下眼睛,难得有耐心:“就是刚刚说的那样,我们……”
一声尖锐的刺响在安静的深夜四点炸开,灯光猝然熄灭,房间重新变得昏暗,应淮的脸在月光里模糊。
“你说什麽。”
周峋像是不知道现在是什麽氛围一样,“我说,我有新的约会的对象,我——”
这一次不是被突来的声音打断的,打断他的是一只手。应淮伸出右手,捏着周峋的下颌,骨骼把应淮的手指硌得生疼,他却没有在意。
盯着周峋,应淮的声音很慢:“周峋。”
周峋并不理会。
“周峋,”应淮说:“看我。”
周峋擡起眼。看他。应淮那张把他的十年都拖进泥沼的可恨的该死的让他无法移开视线的脸。
“你要跟我结束吗?”
周峋不说话。
“因为有新的对象?”应淮咧开嘴,笑了。犬齿在银色的月光里宛如刀锋上的寒光,“我以前怎麽不知道……”
“不知道你这麽贱啊?”
周峋微微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重新被应淮抱住,主人抱住了他濒临损毁的泰迪熊,用力抱得很紧,应淮的手在他身后不住地抚摸,“别说这种话,好不好,我会被吓到的,晚上睡不好明天行程也做不好啊,粉丝们会难过的吧……你也会难过,对不对?”
“说什麽新的约会对象,就算真的有,也不会比我好啊。是谁给你介绍的?你那些朋友?他们的眼光怎麽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峋,”应淮落在他耳边的声音黏糊糊的,“我好喜欢你的,不能和你结束的。”
“你也是,对吧?”
头被搁在应淮肩膀上,周峋闭上眼睛。
你看,就是这样。
每一次都这样抱着他,好像他是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连手都不敢松开,好像只要抱着他就会得到满足。
好像只要这样诉说着温柔的情话,就会生成出真正的属于爱情的血肉一样。
明明根本就是,不懂得什麽叫做喜欢和爱的东西啊。
二十一岁的时候,周峋第一次提“结束”。
应淮转学回国之后,他和周峋仍然不在一座城市上大学,来往见面不算容易,往往是周峋坐好几个小时的飞机跨越小半个国家去找应淮,每次都来之不易,时间也很短,基本上见面就是呆在应淮租的公寓里,好几天都不出门。
直到应淮毕业,周峋都没有好好看过这座城市一次。
大三那年,很巧,他们学校放整数校庆,破天荒的多了几天假,周峋知道之后匆匆就订了票,没声张地来到应淮的城市,风尘仆仆地赶到,站在公寓门前,周峋心里是很开心的。
他拿着刚刚买好的蛋糕和之前就选好的礼物盒,想着等下应淮大概会一脸惊喜地大呼小叫,然后缠着自己撒娇……周峋摇摇头,拿出钥匙开了门,走进去,头都没擡就喊“应淮——”
他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惊愕地看着他,坐在沙发上,连裤子都没穿,宽大的,一看就不属于他的外套,周峋恰好认识:那是属于应淮的。松垮地罩在男人身上。
“你找淮哥?”男人看着他,很无辜,笑眯眯地:“他在洗澡哦,稍微等一下。”
周峋当时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
而之后,看着应淮先是对自己道歉,然后被他弄得烦躁,不耐烦地说“我们什麽时候有定下来交往的关系吗?说到底,我和你根本就不是什麽能够约束对方的关系吧!”
周峋当时还拎着蛋糕盒。
那个盒子甚至还冰凉的,大概刚做好定型不久,还在最佳赏味期。
但他看着应淮。看那张漂亮的厌烦的脸,看那张脸缓和下来,又对自己“阿峋”“阿峋”地撒娇。
有那麽一刻,他很想把蛋糕照着应淮的脸砸过去,但周峋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
所以他只是深吸一口气。“结束吧,”对着应淮,他说,“既然你说不是什麽约束的关系,那也没必要继续。就此结束吧。”
蛋糕最后还是被砸碎了。
是被暴怒的应淮扣住,甩到地上,一起被甩下来的还有周峋,他被狠狠扣在沙发上,布垫被两个人的体重压出一个深深的凹痕,应淮也在周峋的手腕上留下同样深的红痕。
“你以为你是谁?”扯开衬衫看着周峋衣服上的扣子一颗颗崩落的那一瞬,应淮咬牙切齿,声音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周峋,你以为你算什麽,觉得我们在交往?”
“喜欢我喜欢得送上门来随便玩的东西,有什麽资格跟我提结束?”
那天被压着脊背进入,痛得不能呼吸的时候,周峋也打心底里,认可应淮的话。
是,他就是这麽下贱的东西。
任由应淮怎麽摆弄都可以,一个电话,就可以翘课回绝所有约定坐飞机来找应淮,生日提前半年买礼物,新年第一个说祝福,大半夜因为应淮一句话爬起来在除夕跑了半个城买烟花,他就是这样爱着应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