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一天晚上,宋停辉忽然醒了。怀里一片冰凉。
他揉着眼睛,趿着拖鞋走出去,看到刚刚还被自己抱在怀里,白天还围着自己打转的小狗,趴在门上,呜呜咽咽地划着门,声音听上去特别难过。
宋停辉歪着头看了它很久。白天的时候,他问,妈妈,为什麽小狗晚上不陪我睡觉?
妈妈吓了一跳,什麽?宋停辉一句一句解释给她。
因为小狗也想妈妈吧。妈妈耐心地说,小狗也有自己喜欢的狗狗哦。
哦,是这样。小小的宋停辉喝完自己的那杯牛奶,想了想,那把它送回去吧?妈妈很惊讶,可是阿辉不是很喜欢狗狗吗?
但狗狗不喜欢我吧。
这样……我们阿辉是善良的孩子啊。
当天晚上,小狗就不见了。而宋停辉下一次听到小狗的消息,是在一个月之后。
之前那只小狗,听说死掉了。妈妈说。
宋停辉停下翻书的动作。什麽,妈妈?
小狗死掉了,妈妈摸摸他的头发,因为太小了,回去的时候,跟兄弟姐妹打架,还被小狗的妈妈忽视,所以死掉了。早知道当时就不送回去了。
是呀,小小的宋停辉在心里可惜,早知道就不送回去了。
不送回去的话,不被忽视的话,不被伤害的话,是能活下来的吧。
宋停辉笑了。
“好啊,我不说出去。”他看着周峋,“不过作为交换,给我你的号码吧。”
周峋看他的眼神,和第一天来到家里的小狗一样警惕,“为什麽?”
“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他看着周峋,笑了,“当我的朋友,可以吧?”
那麽多年,表情还是完全没变,即使改变了发型,露出原本并不难看的脸,也有了成熟的成年人一样的面具,但在此刻,听到宋停辉的话的时候,小狗还是露出努力掩盖害怕的表情。
“这和应淮有什麽关系?”
“你以前不是喜欢他吗。现在呢?”
“早就不喜欢了。”周峋皱着眉说,“但这和你无关吧。我不喜欢他,难道就要和你搞在一起吗?”
“试一试,总不会吃亏。”
不吃亏吗。周峋看着对面男人的那张脸,被光照亮,被阴影淹没,玻璃杯里的冰球还没有完全融化,碰撞出脆弱的声音,宋停辉手指修长,为他添了半杯。连做这种事都毫不显得廉价和弱势,隐晦,勾引,高高在上,让人误以为是自己在心动,一颗心髒都在为对方颤抖。
和应淮一样的人。
“对刚重新见面不到半个月的人说这种话,不觉得心亏吗?”周峋听到自己说。
没有心的男人。
“为什麽会?想要的东西,就应该直接开口吧。”
受欢迎的男人。
“……以前你并不是这样。”
会让人轻易陷落的男人。
“我没有变过哦,只是,以前觉得没到时候而已。”
周峋盯着他。从他的眉眼看到嘴唇,和应淮长得不一样,显而易见,可是,和应淮一样让人移不开目光。察觉到被打量的视线,宋停辉擡起眼,看着周峋,看他那小心探索和游移不定的目光,笑得很漂亮。
完美的,和应淮本质上毫无区别的,闪闪发光的人。
“不行吗?”他问周峋。
人会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吗?
这一次周峋的沉默更久。“我会把你当作替代品,”他说,“我不会喜欢你,也不会爱你。”
宋停辉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他摊出手心,掌纹的中间躺着车钥匙。
“走吗?”他低头看他,“周峋。”
起床气
飞机即将落地的时候,应淮看着窗外,忽然想起一件事。
很久以前的事,他看着小小的舷窗,坐在窗边的女人以为他在看自己,背着灿烂的日光,对应淮露出一个微笑。
怎麽了,她露出妩媚的表情,在看我吗?
应淮勾了勾嘴唇,是啊,他说,因为你很好看。
就算是像她这样受欢迎的人,即使这句话听过很多遍,但能够听到应淮薄情的嘴唇说出这样的话,还是足够感到开心。她笑着把自己散落的卷发揽到耳后,问他,等下落地之后去哪?
如果没安排的话,要不要来我家。眨着灵动漂亮的眼睛,女人这样问他。
嗯……有安排呢。
什麽安排?她很诧异。
回家接宠物。
你有养宠物吗?小猫,还是狗狗?我很喜欢小猫哦,但我猫毛过敏,只能养无毛猫。
不是猫也不是狗。应淮移回自己的视线:
“是一只泰迪熊。”
高二的时候,江宛宁和应先生彻底结束。
这段不到一年的感情什麽都没发生,没有证件,也没有任何分割不了的财産交易,江宛宁干脆利落地离开,但是却没有把周峋带走。
临走前,她看着站在应淮身边,被应淮死死抱在怀里的周峋,又看了眼在门口等着、将送她离开的应先生,低头问:
“阿峋不想走吗?”
周峋当时说了什麽?应淮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叫喊着不肯松手,把整个人都贴在周峋身上,脸也按在周峋的颈窝,对应先生喊“别让周峋走,大不了我拿我比赛奖金养他!”应先生不置可否,倒是周峋先摸了下他的头。
他把应淮的脸往自己肩上按了按,应淮不知道此时为什麽会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我不想走,”周峋看着江宛宁,“妈,我留下来,行吗?”
这句回複让应淮高兴了挺久。
他也越来越愿意把周峋带进自己惯常的社交圈,自己那些眼睛长在天上的朋友,虽然傲慢,但因为应淮是这个群体的中心,他们都得听应淮的话,再怎麽不喜欢周峋,也还是慢慢默认此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