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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醉金盏 > 第170章 你知道一个嫡出的女儿有多金贵吗?(两更合一求月票)

马车穿过热闹的长街。

人声喧嚣,让章瑛一团乱麻的心越发理不出个首尾。

靠着车厢,她几次喃喃开口询问:“我是您亲生的,是吗?”

“二哥才是庶出的那个,是吗?”

“所以您才不让我祭拜姨娘,对吗?”

回答她的,始终只有安国公夫人疲惫又喑哑的“是我不好”。

……

等安国公和两兄弟的马车进了国公府,还没下车就听到了吵闹声。

或者说,从头到尾都是章瑛一人在质问,声音因情绪激动而颤抖。

“您难道不用给我一个解释?”

“强词夺理、胡说八道,都行的,只要您说,我什么都听!”

“狡辩也行啊,您别藏着掖着了。”

“您哪怕现在打我一个巴掌,让我滚去庄子里、尼姑庵,说我对不起您的疼爱,说我被人骗了,您快说啊……”

章瑛越说越崩溃。

她看到了安国公和两个哥哥,几人脸色都不好看,但都维持着“体面”。

父亲恢复了平静,二哥没有焦急与拧巴,大哥还是遇事有章法的大哥,只有她章瑛,像一个疯婆子一样迫切要一个答案。

格格不入得很。

脚下发软,章瑛蹲下身去,哭得伤心极了。

“我不懂,我当真不懂,这都是什么事!”

边上,管事、嬷嬷们面面相觑,全然摸不清楚状况。

前不久有人来门房上传信,说国公夫人昏过去了,让国公爷与世子赶紧去相国寺一趟。

大伙儿只当是中暑没有养全,晓得马车到了就赶紧来接人,连撵子都抬来了,哪知道才回府的母女俩从车上下来就“吵”上了。

到底是为什么?

还是为了祭拜姨娘的事吗?

唉,生恩在前,国公夫人太霸道了。

可毕竟掏心掏肺养了这么多年,国公夫人不愿意也不稀奇。

一众人不敢说话,只不停打着眼神官司。

而后,在章振礼横着扫过来的威严目光中纷纷低下了头。

“别愣着了,送国公夫人回房休息,”章振礼指挥着,又皱眉说章瑛,“要么回你自己那里哭,要么送你母亲回去,蹲在这里像什么话!”

章瑛不由地缩了下脖子,抬起婆娑泪眼:“天塌了的不是大哥你!”

“所以呢?”章振礼面不改色地问她,“你蹲下了,天就砸我头上不砸你了?”

安国公清了清嗓子:“行了,说的都是什么没头没脑的话。”

“天塌了”是能挂在嘴边的?

有章振礼指挥,局面倒是没有再僵持着。

安国公夫人被扶上了撵子,见章瑛还是跟上来了,这才放松了身子。

一行人回到怡园,但兄妹三人都被拦在了屋外。

安国公背着手独自进去,锐利的眼睛盯着被安置在榻子上的老妻。

“我要听实话,”他一字一字道,“阿瑛到底是嫡出还是庶出,你有没有把两个孩子换了?”

安国公夫人嘴唇动了下,却没有一点声音。

她当真左右为难,摇摆不定。

一会儿是闭紧牙关,没有证据的事,凭什么要认?

猜测再多,她不承认,她把所有的质疑都骂回去,她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一会儿是事已至此,嘴硬也没有用了,不如破罐子破摔。

反正国公爷没有别的儿子,说出来也不影响振贤的世子之位,反而会让阿瑛不会在被那些长舌婆一口一个庶女扎心。

两种想法翻来覆去,以至于向来风风火火的安国公夫人都不知所措了。

安国公沉声道:“你以为你不说,这事就没有了吗?”

“这不是衙门判案,没证据就定不了你的罪,你开不开口,是与否,答案在人心里。”

“我怎么想的?振贤怎么想的?阿瑛怎么想的?要我一个个告诉你吗?”

安国公夫人猛然撑坐起来:“你都认定了,还问我做什么?”

天知道她现在多憋闷、多折磨啊!

“你喊什么?”安国公指了指外头方向,“你有能耐再喊大声些,喊给他们兄妹听!你看看你弄出来的都是什么事!”

“我怎么了?”安国公夫人重重捶了下榻子,她的肚子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烫得五脏六腑痛得很,再忍不住了,道,“我愿意弄成这样吗?

我为了阿瑛付出了所有,这些年家里不都好好的吗?

就是陆念、就是陆念!她在背后挑拨离间,才让阿瑛生了不该生的念头,才会把事情……”

“陆念陆念!”安国公打断了她,“陆念让你换孩子了?还是陆念让你揪着个死人不放?

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

你那么反对阿瑛祭拜温氏,根本不是你害没害人,而是你压根不肯让阿瑛拜别人做娘!

是我小看了你,我要知道你如此荒唐,我……”

“我荒唐?我愿意荒唐?”安国公夫人反驳着,她体力不济、中气不足,哪怕哭喊起来也只得喑哑、不见响亮,“两个儿子,我夭折了两个儿子!

对着你,别人同情你,劝你莫要挂怀;对我呢?就差指着我来笑话我养不活儿子了!

只骂我也就算了,我命不好,我儿子缘浅,可我娘家怎么办?”

安国公听懂了。

韩家那时早就在风言风语之中了。

人一代比一代少,勉强得个儿子也养不活,从族中过继男孩,结果还是重蹈故辙。

一等国公之家,不怕娶不到姑娘,也能纳得良妾,但救不了香火。

最糟的是韩家的女儿们,亲事本就困难了,再有韩氏女也养不活儿子的“例子”,雪上加霜。

“为了你娘家姐妹侄女们?”安国公气笑了,“你韩家不止没儿子,还为非作歹,不敬圣上,削爵砍头!

要不是我跪在御书房前求情,连你都得陪你娘家人上路!

现在你拿他们当说辞?你是这些年撒谎把你自己也骗里头了?!

还不荒唐?还不荒唐?!”

安国公说着,抬手重重抹了一把脸,哽咽着道:“夫人呐,我知道你要强,从年轻时就是这么个‘说不得’的性子。

可你让我再鸡蛋里挑骨头,我也会说你是一位好母亲。

夭折过两个儿子,你有一腔的母爱,对阿瑛极其关爱,就你们母女这个亲密的关系,我走出去脸上都有光!

我怎么也想不到,不是视如己出,而是本就是你所出!

我根本不在乎你生不生儿子,你怎么就……

你有本事换,你有本事瞒一辈子!”

“我不想瞒吗?”安国公夫人叫道,“说了背后有人挑事,阿瑛这些时日为了个不相干的死人失魂落魄,她伤心,我不伤心吗?”

廊下。

章瑛靠着墙壁,浑身发抖。

起先里头的声音压得低,他们在外头听不见什么。

渐渐的,父母各自激动起来,陆陆续续传出一言半语,答案也就都明确了。

她是母亲亲生的。

温姨娘不是她的生母,她是嫡女。

庶出的是二哥。

可章瑛没有一点点高兴,更多的是茫然。

章振礼问她:“在寺里为什么会吵起来?”

连问了三遍,问得章振礼都不耐烦了,章瑛才回过神来,颠三倒四说了状况。

“我问母亲,我为什么不是她亲生的……”

“我是她生的,我就不用再管姨娘了,我不会那么痛苦。”

“我根本没有想到,原来我真是的……”

“我给母亲拿了她爱吃的,我越了解她,我就越愧疚姨娘。”

“我是不是不该拿食盒给她?”

章振礼直指中心:“谁给你的食盒?”

章瑛一愣,颤声道:“阿薇……她肯定也没想到,一个食盒能换这样大的秘密,谁想得到呢?那么荒唐的事……”

章振礼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

心里有数,章振礼却不会告诉章瑛真相。

陆念母女早想到了,所以,不是一个食盒,也会有别的东西。

这个秘密迟早会被捅破。

章振贤抓着章瑛的胳膊,恼道:“你真是昏了头了!她们上次就挑拨你,你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上当?孰亲孰远,你难道不知道?”

章瑛被他扯痛了,用力挣了下:“上次?你还提上次?你现在有空质问我,怎么不仔细想想,我是母亲亲生的,你又是谁生的?”

话音入耳,章振贤的身体僵住了。

他不是没有想,而是逃避去想。

当了三十年的嫡子,突然成了庶出,他根本接受不了!

见他这般反应,这些时日痛苦不已的章瑛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大笑着,笑得眼泪直往下流。

“轮到你了,现在轮到你了,”章瑛道,“温姨娘生的是你,被从竹院抱走、她没有看过一眼的亲儿子是你,她病中念念不忘的还是你。”

“好像也不对,我们换了,她不知道自己生的是儿子。”

“她从始至终,念叨的就不是你,我母亲一心向着我,念的也不是你。”

“都没有人牵挂你!”

“可姨娘还是你姨娘,中元过了,但过几日就是她的忌日,你要给她烧香吗?你要祭拜她吗?”

“你拜吧,你不是母亲亲生的,母亲不会拦你的。”

章振贤面上滚烫、背后冰凉,抬手指着章瑛,手指尖抖得厉害:“你、你……”

胸口一阵起伏,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你别在这里祸水东引!”

“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世子,父亲就我一个儿子,这点改不了。”

“我怎么待母亲、待姨娘,不用你在这里兴风作浪。”

章瑛啐了声:“你可真没胆!”

“比你没脑子强!”章振贤反驳。

眼看着两人的口角要升级,突然里头传开“咚”的一声,动静大到让人心跳都不由丢了一拍。

章瑛和章振贤都被吓得闭了嘴。

章振礼估摸着,应是有人气头上砸了东西。

很快,他就知道那气疯了的是安国公。

也不晓得伯母又说了什么,彻底把伯父激怒了。

“没差别?你还敢说除了委屈了阿瑛,别的就没差别了?”

“女儿,你知道一个嫡出的女儿有多金贵吗?”

“章家出过两位皇子正妃,我要有嫡女,我也能是皇子泰山!”

“这步棋走得妙些,我甚至、甚至能……”

“结果你让她成了庶出的,庶女、又没有绝世才名,如何为皇子妃?”

“我要付出多少才能把她扶到那个位子上?你会不会算账?!”

“管家管家,家都被你败完了!”

“嫡子有什么用?庶子一样能承爵!再不行还有振礼!”

“我最缺的嫡女,就被你那点儿芝麻大的心被废了!”

安国公情绪上来了,顾不上压住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到外头几人的耳朵中,连站得远远躲风头的丫鬟嬷嬷们都听见了,一个个吓得脸色廖白。

章瑛一动不动站着,她听到了自己如擂鼓一样的心跳。

嫡女。

原来嫡女,在父亲心中是那么不同的啊……

她可以做皇子妃,父亲敢说,就一定做得到,一等国公的嫡女嫁给皇子,不是很正常吗?

那她就不用嫁去岑家,不用嫁给不受重视的岑哲,更不会寡居归家。

章瑛的唇角动了下,自嘲地笑了下。

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想起阿薇那日说过的话来。

“身为嫡女,从父母那儿得到什么都是理所应当。”

“不用惴惴不安,不用诚惶诚恐。”

“庶女和嫡长女,为人处事上肯定是有差异的。”

差异,多大的差异啊。

差在她能嫁的人,差在她面对宠爱时能不能坦然自处!

她为了母亲的这份宠爱小心翼翼,她因着这份与众不同而得意骄傲。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那本就是她该得的,她本来就能得到更多、也更好的!

不用那么乖巧,可以发一发脾气,她无需自卑,她的自尊不用靠“比其他嫡女更受宠”来维持。

一等国公的嫡女啊,她又没有像陆念一样被抹黑了的坏名声。

谁会小看她?谁又敢小看她?

原来,所有的一切就是她的。

原来,从一开始就全错了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章瑛喃喃着阿薇说的话,眼泪簌簌滚下来,“我自己的家,自己的父母,自己挡风遮雨的屋檐,我怎么就成了要低头的那个了呢?”

心绪滚滚,章瑛再忍不住,闷头往那紧闭的房门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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