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听着,岑晚觉得自己的属性好像从人类变成了学区房,原来古人为了小孩子上学也要操心这么许多。
在荣清兰连番轰炸下,岑晚还是答应了去江城学宫上课的事,其实除了这些利害关系外,他内心深处也很期待与薛寒星做同窗,如果自己拒绝了,那一定会被他用伤心又隐忍的狗狗眼攻击吧,想想都叫晚受不了。
接下来的两日,岑晚还是住在荣府,毕竟很快他就要去上学,荣清兰提出想让岑晚多在家里住住,岑晚也把这里当成了半个家。
收到武安侯府请柬成为了这两日的常态,动不动就有武安侯府的马车候在荣宅门口,惹得路人也纷纷侧目。
而来送请柬的正是薛寒星本人,请柬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去采买射艺课的弓箭、教岑晚骑马、侯府新来了个做糕点的大厨等等......
连原本因为小侯爷身份小心翼翼的荣清兰都吐槽道“这小侯爷未免也太粘人了”,以及生出了一种自家白菜要被猪拱了的不安,但想着他俩都是男孩子,也就把这份不安咽到肚子里。
岑晚倒是没有觉得厌烦,这个世界的一切对他来说依旧新鲜,身边还有懂他的朋友。想来小侯爷一直以来压抑着自己,也没什么挚友,能成为填补对方年少时光的一块拼图,岑晚也很高兴。渐渐地,心中也期待起了一起去学宫上学的日子。
可那天还是没能等来,在约好的前一天清早,岑晚就被崔枣叫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崔枣就先向岑晚抛出一颗炸弹:“武安侯生病了,急召薛小侯爷回京城呢!现在小侯爷正在咱门口等着和您告别,少爷快收拾收拾出去吧。”
岑晚听到这消息,心里五味杂陈,但这些并不妨碍他衣服换得飞快,头发理了理就踢踏着鞋子奔向正门。
在那里,薛寒星正跨坐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这马肌肉线条流畅,一眼就能看出其中蕴含的爆发力,白色的鬃毛被打理的在朝阳中反射粼粼金光。
薛寒星就稳稳坐在马上,少年颀长的双腿夹着马腹,身姿俊朗笔挺,还未束起的黑发在清晨微凉的风中扬起。少年脸上的表情却很凝重,原本灿若星辰的双眼埋着忧思,狭长的眼尾微微扬起,一双剑眉微皱,薄唇也抿成一条线。
直到看见岑晚,薛寒星的眉心才微微放松,似乎不愿意让岑晚担心,也可能是见之即喜。
一个翻身下马,薛寒星稳稳落到地上,向岑晚迎了过来。
还是岑晚焦急地开口:“听说侯爷生病了,怎么样?可严重?”
虽然不曾见过这位侯爷,但不论是听他曾为霁朝立下的赫赫战功,还是养出薛寒星这样的孩子,在岑晚心中武安侯都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薛寒星没有急于回答岑晚问题,而是先拉进了二人的距离,然后用一种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的音量小声道:“我父亲的身体我了解,我们曾约定好,若是京城那位不放心,父亲就会装病让我回京;若是朝中生变致使那位不再信任父亲,父亲则会暗中送我隐姓埋名于江湖。”
岑晚听后一阵心惊,薛寒星此去怕是作为人质,伴君如伴虎,久久不会再见不说,整个武安侯府的处境也很危险。
见岑晚满脸担忧,薛寒星又出言安慰:“没关系,父亲既然还敢召我返京,那事情就远没到无法转圜的地步。我现在心中已有成算,或许这也是个机会,既能一定程度上打消皇帝对侯府的戒备,也能完成我的志向。”
他顿了顿,有些歉疚地看向岑晚,道:“这一别恐怕经年再见,原本还说好要和你一起去学宫读书。”
岑晚宽慰他:“没关系,几年后我们一定会再见,而且我也会写信给你。”
薛寒星却好像没有被安慰到,表情像一只要被抛弃的可怜小狗,本来犀利的眉眼微微向下搭拢,不知道是不是岑晚的错觉,里面似乎泛起了一点水光。
他双手微微抬起又放下,欲言又止。
岑晚也觉得心中被小狗用肉垫狠狠踢了一脚,想到即将分别,眼睛也像进了沙子。
不可以,自己怎么能像个没经历过风浪的孩子。为了掩饰要在重力作用下坠落的泪水,也是真心流露,岑晚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还在踟蹰的薛寒星,头也因为身高不够埋在了薛寒星的颈间。
薛寒星只觉得突然被柔软包裹,世界寂静,只剩下耳边动听的话语:“我们一定会再见。”
而后他的双手也克制不住地拥住了岑晚,闷声回道:“一定会的,我会像你说的那样直挂云帆,然后我们会在彼岸重逢!”
就这样安静的抱了几秒钟,薛寒星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不舍地放下手臂,直起身来。
“等我。”这是他在分别前和岑晚说的最后两个字,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放在岑晚手上,抽身离去。
似乎是害怕停下就会陷在原地,少年几个健步翻身上马,然后双腿夹住马腹,手执缰绳一甩。
与空气的爆裂声同时响起的是清脆的一声“驾!”,白马听见主人的命令,肌肉瞬间紧绷,然后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向前疾驰而去。
薛寒星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向站在原地的岑晚,心中暗暗发誓:如果你没到彼岸,我一定会来接你!
这一幕落在岑晚眼中,也毕生难忘。
少年白马,被朝霞镀上一层金,恍若玉山。
而那原本直奔太阳的少年却回头望向他,眼底翻涌的情绪无法隐藏,岑晚看到,月升潮起。
很快,薛寒星的身影随疾驰的白马消失在远处,岑晚想起少年那句压低声音的“等我”还觉得耳朵痒痒的,抬手揉了揉,却发现惊人的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