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晚生生抑制住自己躲闪的冲动,任孙高谊将自己的手反剪到身后,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
他会在薛寒星面前得意忘形露出破绽,在别人面前可不会!
多管了闲事的孙永林跑到两人身边,开始安抚起孙高谊:“太公,我是永林啊,这位姑娘是自家人,你快把人家放开。”
孙高谊看向孙永林,眯起眼睛道:“你不是永林,你是永逸!”
“好好好,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太公快把手松开,你把人家姑娘的手都弄伤了!”
老人终于松手,喃喃自语,向着池塘对面的茅草屋走去。
岑晚活动着手腕,不愧是太子少保,即便年事已高,失了神智,手上的力道还是不小。他看向孙永林,眼中明白写着: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没想到你会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岑晚直接打断了孙永林的顾左右而言他:“你只告诉我不能去念冬院,其他地方可没说过也不能来。”
见甩锅不成,孙永林只得道出了孙高谊的情况:“人人都道太公为官有道、伴君有道,可没人知道太公致仕前就已经有了失智症的先兆。后来回到山庄,父亲为维护太公的体面,也许了母亲清退大部分下人的请求。”
原来如此,只为了图清净就把下人赶走未免太因噎废食,这个解释倒是才说得过去。
时候不早了,二人干脆一同前往饭堂用膳,孙博学夫妻不在,孙永林解释道:“父亲因为城中事务繁忙,一般白天都在京中商铺,晚上才会回来,母亲则一般在自己房里用膳。”
岑晚表示理解,荣清兰也是经常巡视的店铺就是一整天,有时饭都懒得吃,还是因为前两年相斌总赖着同她一起,才改掉那坏习惯。
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用过早膳岑晚又开始在山庄闲逛,他打算去上一任夫人的灵堂看看。
因为红白喜事的避讳,霁朝一般夫人死后十日方可续弦,这也是孙永逸将大婚时间定在七日后的原因。
届时前任夫人的灵柩也到了下葬的时候,也是新妇进门之日。
一进一出,一红一白。
不知那几位续弦的夫人是否怀揣着美梦被吹锣打鼓地迎进门,又能否在侧边小门那被抬出的棺椁上散落的纸钱看到自己的去路?
灵堂与山庄其他地方一样死寂,只有一个小丫头披麻戴孝跪在蒲团上,手中拿着一叠纸钱,头一点一点。
而她面前的铜盆中仅有烧过的余烬,想必熄灭已久。
岑晚轻轻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尸体腐烂气味,按理来说现在停灵不过第三日,这尸体怎会如此腐臭不堪?
他掏出浸过药液的手帕,捂在口鼻处,想看看尸体的情况。
可走近才发现,那棺椁已经被人用长钉封死,用的还不是一般钉子,而是桃木钉,有镇魂一说。
细细数来,这不大的棺椁居然横纵密密麻麻钉了七十二枚桃木钉,这是在诅咒死者不入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岑晚不由发出冷笑,人家姑娘不明不白死在你家中,你们反倒怕姑娘化作厉鬼来索命?
看尸体怕是不能了,岑晚转过身看向那还在迷迷糊糊做梦的小丫头,这是这么久以来他在孙家见到的第二个下人,自己可要好好和她打听打听。
跪坐在小丫头身边,岑晚拧了把大腿,顿时热泪盈眶。
小丫头听见哭声,惊地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一转头,看见一个漂亮姑娘在自己身旁哭泣,手中纸钱散落一地,想爬起来逃跑却提不起力,只能大叫道:“鬼啊!”
这是把自己当成棺材里那位了,岑晚也不反驳,抬起衣袖掩住自己的半张脸,轻叹:“我死的冤枉啊。”
小丫头哭出来了,呜咽恳求道:“求你别杀我,你的死和我没关系啊。”
“那你说,我该去找谁?”岑晚缥缈的声音在灵堂白色纱帐间回荡盘旋,落在小丫头耳中,就成了黑白无常的勾魂索。
“夫人您不是不小心跌进池塘溺死的吗?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别来找我!”小丫头不像在说谎话,岑晚放下自己挡住脸的手臂。
小丫头这才发现来人是个生面孔,才不是那棺材中人,气坏了:“你是什么人,这么戏耍我!”
岑晚还是装作愁眉不展的样子,对着棺材努了努嘴道:“下一个躺在棺材里面的人就是我。”
“呀!”小丫头捂住嘴巴,她也是个不记仇的,刚刚被岑晚欺骗升起的怒火现在转化为同情,小声道:“你怎么嫁到这里来啊,都死了好几位夫人了,我劝你快走吧。”
岑晚像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掏出刚刚早膳塞进去的糕点,递给这个善心的小丫头。
她八成是饿坏了,看到那枣泥糕眼睛都不转个儿了,满口道谢将吃食接了过去。
小丫头边吃边自我介绍道:“我是小岚,我娘在孙家做了很多年,几个月前她去了,孙老爷好心把我收留下来。”
“所以你知道前面那几任夫人是怎么死的?”
闻言,小岚抻直了脖子,拼了命才把那干噎在喉咙里的枣泥咽下去,回道:“我知道,所以我劝你快跑,因为她们一个个都死的莫名其妙!”
小岚靠近岑晚,小声说道:“我觉得那传闻是真的,蒯夫人回来索命了!”
“你说是谁回来索命了?”声音从灵堂外传来,大夏天却叫人凉飕飕的。
来人走到灵堂门口,满脸阴鸷看向灵堂内的二人,他身着藏青色锦袍,人也像衣服颜色一般让人觉得沉闷压抑,明明与孙永林长了张相同的脸,却叫人全然不会混淆他们,只因他二人气质可谓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