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舍不得推开他。
想了想,她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
熟睡的程少颐看上去比平日温顺许多,她静默而贪婪地端详着他,他的唇、他的鼻子、他的眼睛……还有他的眉毛。
借着一盏昏暗的台灯,她如顽童般,悄悄数起了他的眉毛。
一根、两根、三根、四根、五根……一遍数花了眼,就再来一遍。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十遍,她总算数清楚了。
两百零三根。
她爱的人,有两百零三根眉毛。
那一瞬间,她突然很想哭。
很多人都说,如果在一段感情中,如果对方令你受尽了委屈,那他一定是错的人。
可自从程少颐吻她那刻起,她就相信,他一定是那个对的人。
哪怕到了今天,她仍然深信不疑。
落地窗外隐隐透进些光线,童岸迷迷糊糊地想,大概是天要亮了。
她揉了揉眼睛,痴痴地望着程少颐的睡颜,许多过往的记忆,犹如雪片,纷纷扬扬地落入了她的脑海中——
那是她在拉图尔工作的第二个星期。
有天她打扫完卫生,发现旁边的女服务生们正兴奋地议论着某位客人。
“你看到了吗,vip区那个男人超帅的,我要收回我不找亚裔男友的话!”
“没错没错,就是那种禁欲系的感觉,我超迷的!”
“说起来,还是做vip区的服务生好啊,连帅哥都可以多看几个……”
童岸默默听着,心中忽然浮现了一个大胆的揣测,不会是……那个人吧?
她赶紧甩甩头,真是想太多。
即便曾有过正确的预感,但当童岸真正看到程少颐时,还是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竟然真的是他!
她当然也觉得程少颐好看,在一周前,她蹭他的车上山时,她就这么觉得了。
可再仔细看眼前的程少颐,又觉得他多出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程少颐那天穿了一件酒红色衬衫,童岸当时还不知道,那是程酒酒送他的生日礼物。她只觉得那个红很别致,仿佛庭院中的风一吹向他,空气中就会溢满馥郁的葡萄酒香气。
最重要的是,程少颐嘴角居然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一个总是板着脸的人,突然有了笑容,童岸觉得真要命。
她就那样自顾自地看呆了,旁人都在庄主的示意下识趣地走开了,只有她浑然未觉,仍旧傻傻地杵在那里。
“lucile,你在发什么呆!”经理被她气得不轻。
童岸这才回过神,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儿跑了。
傍晚下班时,童岸听说庄主会留程少颐在酒庄家宴。
她心中隐隐期待着能再见他一面,但她亦明白,机会渺茫。
换下制服,她失落地朝停车坪走去。
上车,试着发动引擎,车子毫无动静。
她又试了几次,依然毫无反应。
难道她的老爷车又抛锚了?
不得已,童岸下了车。
刚入夜,停车坪的路灯还没有打开,童岸摸黑在后备箱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修理工具。
没办法,只能跟酒庄的人借一下了。
她一路低头疾行,“咚”一下,似乎撞上了一堵人墙。
“啪!”
紧接着,她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仿若大梦初醒,童岸惶惶地抬起头,发现程少颐正黑着一张脸,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完了!
童岸大气都不敢出,低头扫了眼那瓶酒的标签,顿时眼前一黑。
酒庄刚上市的顶级新品就被自己这么一撞,给撞碎了。
丝绒般的深红色液体顺着地面逐渐蔓延开,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酒香味。
童岸感觉晕眩,不知是因为酒的味道,还是因为这个人。
程少颐不说话,她也不敢说话。
过了很久,程少颐身旁的秘书看不下去了,走过来,递给她一方手帕:“先擦擦你的裤子吧。”
童岸这才发现,自己的裤脚沾满了暗红的酒渍。还好,程少颐没有受到波及。
否则她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可眼下这瓶摔碎的酒怎么也值她三个月的生活费了……一想到这,童岸彻底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收拾起玻璃碎片:“对、对不起,我刚才真的没看到你……酒的钱,我一定会陪你的……”
“怎么赔?”
“一次性我实在付不起……能分期吗?”
“几期?”
“呃……你这是同意了?”
“几期?”程少颐又重复了一遍。
童岸赶紧在心里计算了一下自己的生活费和打工收入,最后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三期可以么,我已经把零花钱扣掉了……”
“你的名字、学校、学生证号还有联系方式。”
“童岸、波尔多第二大学、学号xxxxxxxx,手机xxx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