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姐，怎么了？”我刚要打开储物柜，听到尚雯慧的喊声，就急忙过去。
“你看，这里有桃木棍、大黄符纸、还有……”
我凑过去往尚雯慧拉开的床柜抽屉一看，果然有她细数的东西，全是阴阳道的法物。
在阴阳道待了一段时间，我当然知道阴阳道惯用桃木棍，虽然和茅山等道派一样都用黄符，但用的是大黄符纸。
道家的符分符头、符胆、符脚，符头多以‘敕令’、‘雷令’，加以代表三清祖师爷的‘三勾’起笔。
而阴阳道的符只在一张大黄纸上写了一串形似英文的咒文，相对于道家符咒的刚劲有力、棱角分明，更多的是圆润。
林玉芬怎么会有阴阳道的法物？就算她把阴阳道的人带到房间，对方也不可能留下这么重要的东西。
尚雯慧思索了一会说，“阿莹，我怀疑你后妈是阴阳道的人？”
“怎么可能？”我震惊不已。
“怎么不可能？”尚雯慧顿了一下，又问我，“你爸怎么认识她的？”
“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出生之前，我爸就认识了林玉芬，至于什么时候认识的，根本不得而知。
“据说阴阳道的弟子年过二十岁，学成术法后，会被驱赶下山。”尚雯慧突然道。
她说的这些我听慕云宸说过，之所以让弟子四处游历，是为了增涨见识，在驱邪治鬼中提高道行。
不过，并非所有弟子都得去游历，像慕云宸这种深得宗主信重的得意弟子，会被留在宗门内，只偶尔派出去执行任务。
我明白尚雯慧的意思，“慧姐，你是说林玉芬外出游历时，认识我爸，就没再回阴阳道了？”
尚雯慧想象力很丰富，一下子就猜测说，“应该是吧，没准你妈还是被她害死的。”
“没证据，不好说。”我神色复杂道。
如果我爸没说我妈的尸体被.盗走的事，我会以为她是难产而死，不会想到林玉芬身上去。
尚雯慧看着一抽屉‘证物’问我，“要不要揭穿她？”
“就算有证据，她也不会承认的。”我说道。
“不承认又怎样？我就不信你爸知道她是阴阳道的人，心里会舒服。”尚雯慧坏笑。
我觉得尚雯慧说得对，林玉芬承不承认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和我爸的感情绝对会变质。
“姐，你们在吗？”
尚骁隽走出我爸的房间，没看到我和尚雯慧，就喊了起来。
“我们在这里。”尚雯慧应了一声，把整个抽屉都搬了出来。
我们来到大厅时，尚骁隽正用筷子用力戳昏迷不醒的楼婉清，“你们怎么把这死肥猪放倒了？”
“省得她碍事！”尚雯慧满不在意道，把抽屉放在了茶几上。
“阴阳道的东西，哪来的？”尚骁隽有些惊讶。
“从肥猪她妈房间里找到的。”尚雯慧说着，也狠戳了楼婉清一下。
楼婉清昏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尚雯慧下的迷药效很强，她一时半会是醒不了的。
在得知林玉芬用药帮我爸缓解水咒的时候，我们就心生怀疑。
我和尚雯慧想到林玉芬房间搜查，因为知道楼婉清贪吃，就故意叫了许多好的。
林玉芬向来不吃外卖，肯定会出门买菜为宝贝女儿做饭。
支开林玉芬后，尚雯慧趁楼婉清不注意，在灯影牛肉里下了迷药，引.诱她吃了。
这样一来，我和尚雯慧就能到林玉芬的房间搜查。
“姐，不光你们聪明，我也不赖啊！”尚骁隽笑嘻嘻道。
尚雯慧倒不意外，笑问，“怎么，你也有收获？”
“收获不小呢。”尚骁隽也没卖关子，直接说出他的发现。
原来他是故意支开所有人，单独为我爸解咒。
解咒的过程中，他利用独门秘术窥探了我爸的记忆。
我和尚雯慧之前还在想我爸和林玉芬怎么认识的，现在疑惑全解了。
在我妈刚怀上我的时候，我爸为了多挣些钱养家，就跟着商队倒腾货物，有一天他恰巧救了受伤昏迷在路上的林玉芬。
没想到林玉芬竟对我爸一见钟情，称家人都被贼人害死了，硬赖上了他。
那时我爸心地善良，可怜林玉芬无家可归，就让她留在家里照顾我妈。
后来，经历我妈难产而亡、尸体被.盗、证实她炸死人私奔种种变故，我爸沉浸在痛苦中。
他每天都醉得不省人事，有一次稀里糊涂地和林玉芬发生了关系。
没多久，林玉芬就怀孕了，我爸很愧疚，不得不娶她。
从我爸的记忆来看，他遇到林玉芬时，她的伤势很像是被阴物造成的。
当然，尚骁隽看我爸的记忆不是因为林玉芬，而是为了探出金花婆婆的下落。
赵关山会搭上阴阳道的人，是林玉芬牵的线。
有次我爸无意中听到林玉芬和阴阳道的人打电话，听到了金花婆婆被关押的地方。
当时我爸已经中了水咒，无心想太多，也没怀疑林玉芬。
“我要去救我姥姥！”知道金花婆婆被关在哪里，我一刻都等不了。
尚骁隽拉住了我，“先把你后妈的事处理了，不急于一时。”
“嗯！”我也知道不先把林玉芬解决了，麻烦会更多。
“可惜赵关山死了，他应该知道不少事。”尚骁隽道。
我们不是没想过在赵关山身上下手，但我和尚骁隽从冥界回来之前，他已经死了，应该是被阴阳道灭口了。
“他的水咒全解了？”我看向我爸的房间，心里很不是滋味。
尚骁隽欲言又止，最后只说，“解了，不过身体损伤太大了，需要好好调养。”
“没几年好活了吧？”我说出他没说的话。
尚雯慧说，“现在能捡回一条命都算不错了。”
“我知道，谢谢你们。”我向尚骁隽姐弟道谢。
“谢什么谢。”尚雯慧没好气地敲了我的头一下。
我笑了笑，正要说什么，门口就传来林玉芬的惊呼声。
看到昏迷的楼婉清，她吓得脸色惨白，“婉清！”
林玉芬丢掉手里的菜，着急地奔向楼婉清，岂知尚雯慧的身形也动了。
她离楼婉清比较近，一下子就挡住了林玉芬的去路。
“让开！”林玉芬暴怒，顾不得伪装了。
“不让！”尚雯慧抱着双手，似笑非笑道。
“可恶！你们对我女儿做了什么？”林玉芬怨毒的眼神移到我身上，
她认定是我害了楼婉清，就算不是我动的手，也是我指使尚骁隽他们。
偏偏尚骁隽不嫌事大地说，“被我们弄死了。”
真不愧是姐弟，尚雯慧接着讥讽，“又蠢又谗，不死她死谁？”
“我女儿和你们无怨无仇，你们居然害死她。”
林玉芬气得眼睛都红了，悲痛欲绝之态和普通母亲没两样。
“杀了就杀了，有本事给她报仇啊！”尚雯慧不以为意。
我明白了，她和尚骁隽故意激林玉芬，最好能逼她动手，露出真面目。
可林玉芬迟迟不动手，还把矛头指向我，“楼莹，是你指使他们的，对不对？”
“是又怎样，你杀了我啊！”我干脆承认道。
岂知，林玉芬不按剧本走，拿出手机咬牙说，“我要报警，要让你给我女儿偿命！”
“你报啊，我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尚雯慧不耐烦了。
林玉芬真的要拔号时，她又疾步上前，以掩耳不及的速度，一脚踢飞了林玉芬的手机。
“啊——”林玉芬的身体被带倒，狼狈地摔趴在地上。
动静太大，把我爸吵醒了，他脚步踉跄地出了房间，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了，“发生什么事了？”
“岩州，他们杀了婉清，是楼莹指使的！”
林玉芬也不起来，趴在地上悲声痛哭，看起来只是痛失爱女的普通母亲。
“这演技绝了。”尚骁隽啧啧道。
我爸听到楼婉清死了，身体一晃，差点摔倒了，“你说什么，婉清死了？”
“是楼莹害死她的！”林玉芬恨恨地说，那眼神似要把我大卸八块。
“楼莹，你林姨说的是真的？”我爸红着眼，难以置信地看向我。
看得出他是真的难过了，楼婉清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如果是我死了，他应该不会有一点点伤心吧？我不禁想道。
明知道答案，我还是反问，“如果是，你打算怎么做？”
“我——”我爸没想到我会这样问，他愣住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哈哈哈……”我怔了一瞬，自嘲地大笑了起来。
我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了，可心还是很痛，尚雯慧气愤说，“早知道不该救他的。”
我爸被尚雯慧这句话激怒了，“楼莹，我是问你，婉清是不是你们杀的？”
“没错，你的宝贝女儿是我杀的！”我承认得很干脆，也许有赌气的成分。
“婉清是你妹妹啊，你怎么下得了手？我楼岩州没有你这种心肠歹毒的女儿！”我爸眼里尽是失望。
失望？他也配？我觉得可笑，“什么女儿？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朋友帮你解了水咒，我再也不欠你什么！”
“你要和我断绝——”我爸恼怒不已，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我恼怒地打断他的话，“都说了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当初他把我赶出家门，要和我断绝关系的时候，我苦苦哀求，现在反过来是我不认他，难怪他接受不了。
“岩州，不要和她废话了，她杀了我们女儿啊！”
林玉芬耐性全失了，恨不得立马杀了我，为楼婉清报仇。
我爸痛苦地闭了下眼，很快又睁开了，无力说，“报警吧，屋里有监控，可以当做证据。”
我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尚雯慧看不下去了，指着我爸破口大骂。
尚骁隽同情地看了我一眼，那抽屉法物走到林玉芬跟前。
她还趴在地上，抬头看到尚骁隽手里的抽屉，脸色瞬时惊变，“你想干嘛？”
不等林玉芬爬起来，尚骁隽一股脑地把法物全倒在她身上，“你是阴阳道的人吧，看你还装到什么时候？”
“你胡说什么，我没听过什么阴阳道。”林玉芬惊叫了一声，急急否认。
尚骁隽不紧不慢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黎川的师妹林玉蝉。”
“谁是林玉蝉？你胡说！”林玉芬矢口否认，然而表情已经龟裂了。
“还不承认，敢说这些东西不是你的？”
尚骁隽拿起桃木棍，将棍子的顶端对着林玉芬。
虽然离得有些远，但我还是看到了棍子顶端刻了‘林玉蝉’三个字。
原来尚骁隽是根据桃木棍上的名字，猜出林玉芬的身份，我和尚雯慧都没发现，就他眼睛尖。
“不、不是我的，东西肯定是你们弄来陷害我的。”林玉芬终于慌了。
“玉芬，东西真是你的？”我爸顾疑地问道。
“岩州，不要相信他们的鬼话，你知道楼莹早就看我和婉清不顺眼了，现在害死婉清不够，还想诬陷我。”林玉芬拼命摇头，焦急地跟我爸解释。
“这——”我爸不知该相信谁了，楼婉清的‘死’、林玉芬突然多了个身份，事情全堆积在一起，无论哪个都让他无法接受。
我故意幸灾乐祸地说，“你爱信不信，没准哪天怎么死都不知道。”
“楼岩州，她害我们的女儿啊！”
林玉芬见我爸出现了疑色，加上女儿的‘死’，让她濒临崩溃边缘，疯了一样猛地扑向我。
尚雯慧骂了一声‘找死’，一把揪起楼婉清肥硕的身体砸向林玉芬。
碰地一声，林玉芬刹不住脚，被楼婉清砸压在身下。
原本昏迷的楼婉清被疼醒了，她爆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吃力地睁开眼。
入目就看到她妈那张疼得五官皱在一起的脸，她迷茫地问，“妈，怎么回事？”
林玉芬傻眼了，怔怔地问，“婉清，你、你没死？”
“呸呸呸！妈，你咒我干嘛？”楼婉清很不满。
“楼莹，你不是说婉清死了吗？”我爸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我没理他，尚雯慧冷笑说，“不这样，她会露出狐狸尾巴？”
尚骁隽问我，“要不要把她捉起来？”
“不如把她母女都卖了，这当妈的卖给人制毒人，女儿给人打生桩。”尚雯慧提议道。
倒不是他们狠毒，他们从不会害人，但有仇必报，因为把我当朋友了，才想帮我报仇。
我做梦都想报仇，没有犹豫地说，“好啊！”
“快走！”林玉芬脸色骤白，大吼了一声，用力把楼婉清拽了起来。
她不知修了什么功.法，疾念了一声咒语后，力气瞬间爆涨，竟一下子就把体重是她两倍的楼婉清扛在肩上，拔腿就冲到外面。
“追！”尚骁隽大喊了一声，急追了出去。
我和尚雯慧也追出门外，没想到林玉芬突然反手掷出一颗烟雾弹，顿时白色烟雾弥漫，迷挡住我们的视线。
等烟雾散去后，林玉芬母女已经不见了踪影。
“可恶，让她们跑了。”尚骁隽脸色很难看。
也是，我们有三个人呢，特别是尚骁隽道行肯定比林玉芬高，而林玉芬扛着一只‘肥猪’，这种情况下，还让她们跑了。
尚雯慧也很懊恼，“我们不该说那么多废话，应该先把她们绑了。”
我压下心里的失落，说道：“算了，以后有机会再捉了。”
“下次她都有防范了。”尚雯慧郁闷道。
“她真是黎川的师妹？道行怎样？”我问尚骁隽。
“应该还可以吧。”尚骁隽也不是很确定。
林玉芬认识我爸的时候，应该是刚出来历练，还没有名气。
就算有名，都十几、二十年没在玄界出现，也没人记得她。
尚骁隽在帮我调查金花婆婆的下落时，顺便调查了黎川，才知道林玉蝉这号人物。
林玉蝉是黎川的心上人，她改名林玉芬嫁给我爸后，从此在玄门中消声灭迹了，所有人都以为她在历练途中死了。
要不是为了对付我，她也不会和阴阳道的人联系。
我拿了我妈的遗物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爸喊住了我，“楼莹，我、我——”
我爸知道自己错怪我了，但他这人极好面子，道歉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你好自为之！”我冷眼看了他一会，抛下这句话转头就走。
尚骁隽走在后面，回头对我爸说了句‘活该’。
我身后就传来一声身体倒地的闷响，我爸可能晕倒了。
脚步顿了一下，我终究没有回头，不管怎样，都不可能原谅他。
尚骁隽姐弟没说什么，以无声的方式安慰着我。
回到尚家后，我们做了些准备，打算去救金花婆婆。
多亏尚骁隽窥探了我爸的记忆，得知金花婆婆被困的地方。
那是一个阴气很重，能阻隔一切术法入侵的地方。
“不好整啊，没想到他们会把人关在那里，也不知那人的记忆可不可靠谱。”尚雯慧道，以‘那人’来称呼我爸。
“难说，他被水咒折磨那么久，记忆难免会错乱。”尚骁隽皱眉。
金花婆婆原本也被关在一个能阻隔术法入侵的地方，由赵关山的人看守。
赵关山被灭口后，阴阳道的人就把金花婆婆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这地方很危险，不是一般人能去的，阴阳道应该是有特殊的方法。
我不想尚骁隽他们和我一起冒险，迟疑说，“慧姐，你们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