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芜鬼界和我想象中不一样,名不副实,一点都不荒芜嘛。
一座巍峨高耸的城池临河拔地而起,而城池四周大片鬼草翻滚,进出城的鬼不少。
一进城门,就能看到大街上鬼流涌动熙熙攘攘,所有的鬼穿的衣服都整齐干净,虽然也有衣衫褴褛的鬼,但毕竟只是少数。
“不比冥界差多少啊,没有管理者怎么不会乱套?”我惊叹道。
“有叙宁前辈在,无鬼敢作乱。”夜澈天道。
叙宁是那个鬼仙的名字,连夜澈天都管他叫前辈,言语间还流露出恭敬之意。
要知道夜澈天生性孤傲,很少有人或鬼能入得了他的眼,因此我对这位能得他尊敬的鬼仙很好奇。
我们顺着大街一路往前走,这里的鬼商铺很多,不仅有餐馆酒楼,还有专门提供住宿的客栈。
夜澈天对这里很熟悉,带着我在城内七拐八拐,最后在一个偏僻的街道停了下来。
街道尽头有一个院子,大门上挂着一块写着‘会宁居’的牌匾。
院门紧闭,夜澈天停住了脚步,一反常态地没有直接穿门而入。
见他一直站着不动,我忍不住问,“要敲门吗?”
夜澈天不知在想什么,好似没听到我的话一般。
“澈天,你怎么了?”我有些纳闷,走近了才发现他面上露出了紧张之色,白皙的手紧握成拳,并微微发颤。
认识夜澈天这么久,我从未见过他因什么事而紧张,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过了许久,夜澈天深吸了口气,才敲响了门。
“谁啊?”
很快,里面就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院门随之而开。
开门的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鬼童,她看到夜澈天,竟露出了些许敌意,“你怎么又来了?师尊都说了不见你!”
我很吃惊,很少有鬼敢对夜澈天不敬,而这女鬼童明显很不待见他,重要的是他还尊称叙宁为前辈,看来叙宁的态度悬了。
原以为夜澈天会动怒,结果非但没有,他还和颜悦色地对女鬼童说,“小郁,你告诉叙宁前辈,她回来了!”
什么她回来了,这个‘她’是指我?难道叙宁认识我?
我一头雾水,这个叫小郁的女鬼童经夜澈天这么一说,才注意到我。
她看清我的容貌时,眼睛瞪得老大,竟结巴了起来,“姐姐,你、你回来了?”
怎么回事?小郁叫我姐姐,对我比对夜澈天恭敬多了,眼里还隐有泪光在闪烁。
“澈天,她怎么——”
我不解地看向夜澈天,他却打断我的话,“不必多说!”
小郁高兴得疾飘进院子,“师尊、师尊,澜玉姐姐回来了……”
原来是把我当成殷澜玉了,难道殷澜玉和叙宁有什么关系?
不等我多想,小郁已经回来了,亲热地拉住我的手,“澜玉姐姐,师尊让你进去。”
我莫名其妙地被小郁拉进院子,里面占地极广,还有两栋木楼。
小郁拉着我,绕到木楼后面,一个凉亭出现在我眼界。
凉亭四周围挂着白色纱帘,被空气中浮动的阴风吹得掠起一阵阵涟漪,竟有种缥缈似仙境的感觉。
“师尊,澜玉姐姐来了!”小郁兴奋地大喊。
她的声音刚落下,纱帘缓缓飘向一边,一拢红影恍入我眼界。
一名身穿红衣的男子席地而坐,低垂着眼,似乎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
他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拔弄着琴弦,可我根本听不到一点琴声。
夜澈天站到我身边,低声说,“他就是叙宁前辈。”
“好像很年轻啊!”我以为被夜澈天称为前辈,这个叙宁年纪应该很大,外表也应该很老,结果很令我意外。
虽然没看到容貌,可光看他的打扮、修长挺拔的身形,就知道很年轻。
“年轻?”夜澈天低笑了一声说,“叙宁前辈年长我四千多岁。”
“比你还大四千多岁,那你多大?”我惊住了,这才意识到自己连夜澈天多大都不知道。
夜澈天沉默了,这时,叙宁手上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
我怔住了,那是一张怎样俊美绝伦的脸,五官如雕刻般分明,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微微挑起,好像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这真是活了很多年岁的老鬼?这长相简直是祸水。
叙宁刚起身,夜澈天就上前,恭敬道:“叙宁前辈!”
然而,叙宁只是冷瞥了夜澈天一眼,没有理会他,踏步无声地走向我。
叙宁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期限未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啊?”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肯定也是把我当成澜玉了。
“终究是不一样了。”叙宁打量了我很久,语气难掩失望。
想说我比殷澜玉差就直说嘛,没必要这样,我很郁闷,但只敢在心里抱怨。
“叙宁前辈,我们这次来是要取回那件东西。”夜澈天开门见山道。
不想,叙宁的声音一下子就冷了,“她现在这么弱,你确定?”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她这么快就卷进来。”夜澈天苦笑。
“你可有问过她的意见?”叙宁冷着脸,语气尽是不满。
夜澈天神色一黯,“不必!我终归不会害她。”
“不必?你凭什么替她做主,可笑至极!”叙宁怒了。
“我也是为她好。”夜澈天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划过一丝哀伤。
“真是为她好,就不要把她卷进来,让她安然度过这一世!”叙宁冷笑。
“你们在说我吗?”他们好像是在说我,又好像不是,搞得我有些懵。
“是!”
“不是!”
夜澈天和叙宁同时道,答案却不同,叙宁显然不愿隐瞒我什么,所以答是。
他对夜澈天不满地冷哼了一声,看向我时却极为温和,“你如今叫什么?”
我如今叫什么?这话听起来很别扭,我纳纳地答道:“楼莹!”
叙宁继续问,“他让你来跟我拿一件东西,你可愿意?”
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要我怎么说?我没有直接回答,偷看了夜澈天一眼。
他刚好也看向我,不紧不慢说,“有了这件东西,才能顺利救出你姥姥。”
“你是吃准我想救姥姥吧。”我气笑了,搬出金花婆婆的事,我能说不吗?
夜澈天倒是坦然,“没错,你要是不想救她,今日就当我们没来过这里。”
“你没必要威胁她。”叙宁的脸色更难看了。
夜澈天否认,“我不是在威胁她。”
“算了,来都来了。”我很无奈,有种被夜澈天坑了的感觉。
听他刚才和叙宁的对话,夜澈天本身就想要那件东西,金花婆婆的事不过是说动我一起来的借口,因为听那意思,叙宁好像只肯把东西给我。
叙宁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罢了,给你就是。”
听到叙宁答应了,我的好奇心再度被挑起,同时也紧张得不行。
夜澈天神色淡然,可他握住我的手,手劲加重了,明显他也很紧张。
叙宁神色一凝,右掌中冒出一团夺目白光,一把白玉打制的钥匙逐渐出现在白光中。
离他有些远,我还是能感觉到这把钥匙散发出来的彻骨寒意。
“拿好了!”叙宁把钥匙递给我。
“谢谢!”我急忙伸手接住了,嘶!冰冷的触感冻得我倒吸一口气。
叙宁摇头,“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无需言谢。”
是属于殷澜玉吧?我暗道,不禁感到心虚。
我紧握着钥匙,适应了之后,才感觉不到寒意,“这钥匙是干什么用的,真的能救我姥姥。”
“没骗你。”夜澈天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手里的钥匙。
“夜澈天,你定要保护好她。”叙宁话语一顿,没再说下去,但威胁之意很明显。
意外的是夜澈天接受了他的威胁,认真地点头。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心道只要你不伤害我就行了,保护就不敢想了。
“走了。”东西拿到手了,夜澈天不想逗留,拉着我就要走。
“等等!”我抽回自己的手,走到叙宁面前。
叙宁问,“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你为什么把殷澜玉的东西给我,认为我就是殷澜玉吗?”我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问。
叙宁怔了一瞬,失笑反问,“你认为呢?”
这答案似是而非,他显然不肯正面回答我,令我有些失望。
叙宁忽然笑了,“其实是或不是,你自己早就有了答案,不是吗?”
“我不是。”我倔强地否认。
“既然你都认为不是,又何必问我?”
夜澈天蹙了下眉,对叙宁说,“不必理会她!”
“澈天,你太过分了!”我很不满,夜澈天利用我拿到钥匙后,就让叙宁不用理我。
好在叙宁不想理会的是他,继续对我说,“不管答案如何,最重要的是遵于本心。”
“遵于本心。”我低念着这句话,好像悟懂了什么。
叙宁点头,我纠结了一下,又问,“你和殷澜玉是什么关系?”
这问题本来也没什么,没想到叙宁的表情逐渐凝固了,怔然自问,“我们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