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是自己回到病房的。
“囡囡，玩得开不开心？”夏小星笑脸迎接她。
“嗯。”小年点点头，爬向沙发，因为她还不够高，一只手扶着座位的边缘，一只手连带着她的小短腿一块往上爬。
夏小星赶忙伸手，在她身后垫着，生怕她掉下来。
她爬上去以后，端端正正地坐好。
两条小腿因为不够长，在沙发上悬空。
“囡囡，跟张哥哥他们玩了什么游戏？”夏小星看她的小脸粉扑扑的，帮她拉下了羽绒服的拉链。
“就……过家家。”小年撒谎了，不敢直视夏小星的眼睛，耸搭着小脑袋。
夏小星以为她是玩得疲累了，也不再多问。
“小年妈妈！”一个尖锐的女人的声音响彻走廊。
“砰！”女人直接用脚踹夏小星她们房间的门。
小年被那震动声吓了好大一跳。
夏小星拍了拍她的胸口，让她镇定下来，就去开门。
“张姐?有什么事吗？”
“你还有脸问？”张姐把她的儿子张亮亮拉到了夏小星面前，“你看看我们家亮亮伤成什么德行？”
“你让一个大人打小孩，你好意思吗？”
张亮亮鼻青脸肿，红着眼在流泪，在他妈妈的咆哮声中哭得更加大声。
“这是怎么一回事?”夏小星看向屋里的小年。
小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个子虽小，却多了几分气势，“是张哥哥先骂我，欺负我的。”
“所以你就把张哥哥给打了?”就她女儿那点小身板，夏小星怎么那么不信。
“可不。我们家亮亮这一身伤还能有假?”张姐怒气汹汹，撸起了袖子，誓要给自家孩子讨回公道。
“没有。”小年的声音矮了下来，“我吓唬他，他跑的时候自己摔跤。”
“什么你吓唬我！”张亮亮一边哭一边吼，“你不是带人来，说是你爸爸，警告我不许骂你。还说什么我再骂你，就要揍我，我才跑的。”
“你骂我们家小年了？”夏小星捕捉到张亮亮话里的重点，她对上张亮亮的眼睛时，张亮亮心虚得不敢看她。
“小年妈妈，你别转移重点，就说你们家人是不是以大欺小，欺负我们家孩子了。”张姐叉腰瞪眼。
“张姐，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你们家孩子先骂我们家小年的。”夏小星有理有据，“而且，我们家小年就没碰你们家亮亮，他自己摔倒了，怪谁？”
“你！”张姐白眼一翻，“我不管，总之这事就是你们家小年不对。你快让她出来跟我们家亮亮道歉。”
“不可能。”夏小星毫不退让。
“亮亮骂人在先，又是自己摔跤。小年凭什么道歉?”
“你还是带着亮亮走吧，别再这吵吵嚷嚷。不然你就是说给谁听，都是不占理的。”
“要是往大了查，监控也只会显示我们家小年没动你们家孩子。只会是你们孩子在无理取闹。”
硬话说完了，夏小星的声音放软，“亮亮妈妈，小孩子不懂事就算了，我们这些做大人的，可不能也跟着不懂事。”
张姐被夏小星说得一阵羞臊，为了挽尊，一边打着自家孩子一边走远。
那两母女走远，夏小星关上房门。
“妈妈，你是不是要骂我？”小年委屈低下头，盯着脚尖看。
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张哥哥说你什么了？”夏小星语气平缓，温温柔柔地问。
“啪嗒。”
小年的眼泪就往下掉。
“他说我没爸爸，还说你不好。”小年的声音染上哭腔，听着就叫人心碎，“妈妈，以后我有爸爸了，我有阿夜……”
“囡囡!”夏小星声音一厉，“司凌夜，不是你爸爸！”
“他只是现在变傻了，才会对你好。”
“要是他是个正常人，他就会像以前一样讨厌你！凶你！”
夏小星的这些话，虽然残酷，但好过在小年适应了司凌夜的存在后，司凌夜恢复了记忆了，她再残忍地从她的生命里将他剔除要好。
“不会的。阿夜答应我，会好好对我和妈妈。”小年哭着反驳。
“你就是被他骗了。我看，以后再让你跟他来往。”夏小星的声音里透着果决。
“我这就收拾东西，带你转院。”
“不要！我不走，我要跟阿夜在一起。”小年哭得叫人心碎。
夏小星忍着一阵阵泛起来的心痛去收拾东西。
小年接受完骨髓移植，身体在慢慢转好，她现在没那么多顾忌了。
小年赶紧从沙发上滑下来，去阻止夏小星。
夏小星往行李箱放东西，她就去拿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拿。
夏小星听着她的哭声，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司凌夜是听着小年的哭声来的。
“小姐姐，出什么事了？”他来时，还是一脸迷茫。
夏小星一看到他，就一肚子火，“你还敢来！”
“司凌夜，你成天就知道祸害我的女儿。你给我走！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母女两面前。”她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妈妈，不要赶阿夜。”小年哇哇大哭。
“走啊！”夏小星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喷涌出来。
司凌夜黯了黯眸，“小姐姐，对不起，我又惹你生气了。”
“你走!我不想再听你废话！”夏小星口气冷硬。
司凌夜摇头抗议，用力气在原地抵着。
“小姐姐，要我做什么，你才肯原谅我？”
夏小星被怒火冲晕了理智，她侧眸看向窗外，看着还在下雪的天，“你出去，给我在底下站三个小时。做得到吗？”
司凌夜不吭一声，拔腿就走。
夏小星冷笑，饶是他现在变成了一个傻子，他的骨子里还是高傲的。
她转身，拿起衣服往箱子里塞。
“妈妈，我们不走，可不可以？”小年不舍得司凌夜。
她从来就没有过爸爸，司凌夜是除了瞿叔叔之外对她最好的人。
“不可以。你要听话。”夏小星掰开她固执的小手，继续收拾东西。
“妈妈！你看那！”小年哭得泪眼朦胧，眼睛一亮，看到了在底下站着的司凌夜。
他的衣服不算厚实，雪花散落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带来一片雪白。
“阿夜在那里站着了。我和他都向你认错。你别收拾东西了。”小年揪着夏小星的手，恳求地晃着。
夏小星看了司凌夜一眼，狠下心，整理东西。
“妈妈！你骗阿夜的，是不是？你就是生我们的气?”小年哭着松开了夏小星的手。
她后退了几步，“我要去找阿夜。”
“不许去。”夏小星从后抱住小年。
小年挣扎了起来，小手小腿在空中乱挥。
夏小星抱着她，要往床上放。
小年挥踢间，在夏小星脸上刮了一道。
夏小星愣了一下，她落寞地松手。
她不知道该不该阻止小年了。
她想要爸爸，是没错的。
可以后呢？
以后怎么办？
以后她要怎么跟她解释，司凌夜对她的冷漠。
“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年晃了，要去看夏小星的脸。
夏小星淡漠地扫开女儿的手，独自在沙发上坐下。
小年赶紧跑了过去，抱紧夏小星，“我不吵着闹着要阿夜了，我只要妈妈。”
夏小星没有回答。
过了很久很久，她擦着泪，打包衣服。
她知道小年还是舍不得司凌夜，一直趴在落地窗那看他。
但，她只能狠心。
“妈妈！”小年叫喊了起来，“阿夜在雪地里晕倒了！”
夏小星放下手里的包裹，跑过去看，就见司凌夜全身堆满雪白，躺在地上，似要被白雪掩埋。
她慌慌张张地叫上医生，跟她一起去看司凌夜。
司凌夜被送到了病房，医生给他做检查，“他之前才捐完骨髓，虽然不是什么大手术，可也要好好调养身体。真是不要命了，才在雪地里站那么久……”
医生还说了什么，夏小星听不清了。
她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累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看着医生给司凌夜吊水，在他的病床前看着他。
小年也过来了，贴着她的腿，深深地望着司凌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