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百延握着刀,浑身都在发颤。
“你先别急,事情还有很多疑点,也许不是你杀的。”
啊啊啊!我究竟在说什么。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继续逼问,适得其反。
“咱们先不说这个。”
我用春风般的嗓音安慰他,“不如聊一聊,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镇定下来,蓄满悲凉的眼睛里,绽出一丝温柔。
他问,声音轻柔的,像是怕惊动什么似得。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被噎了一下。
点点头,又摇摇头。
上辈子,我跟后宫佳丽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只为争夺一个男人的爱。
可争来抢去一辈子,蓦然回首,竟连那个男人的容貌,都记不清了。
这就是所谓的“忘乎所以”吧!
“有些人,是注定要遇见的……”
林百延阖上双眸,苍白僵硬的面容,仿佛被春风拂过,渐渐有了光彩。
然后,将他同小眠的故事,讲与我听。
……
一个月前。
林百延刚满十九岁。
在陈国,这个年纪的男子,大多已经娶妻。
林百延出身高贵、风华正茂、工作稳定、车马皆备。
按照常理说,这样的条件,绝对是适婚少女的头号抢手货。
可……
一听未来婆婆是长公主殿下,姑娘们吓得魂飞魄散,宁去尼姑庵,不入公主府。
而林大公子本人,自幼看惯了母亲对父亲的“残虐”对待,对娶妻这事避之不及。
他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工作之中。
偶尔听友人谈论,哪家姑娘如何如何貌美、哪家小姐如何如何俊秀,他总是嗤之以鼻。
男儿当自强,怎么能在女子的臂弯里蹉跎人生!
就在他信誓旦旦之际,命中注定的女子,从天而降。
那一晚,他同几个哥们吃喝。
酒过三巡,几个兄弟以带他“见见世面”为由,上了花舫。
纯洁如玉的林公子,长这么大第一次逛花船。
反应过来后,他愤然拂袖,转身要走。
突然……
耳畔传来袅袅琴声。
霎时间,喧闹花舫一派寂静。
唯有古琴之声,汩汩流淌。
时如飞花溅玉,时如漫天花雨……
时如樱落碧泉,时如珠落玉盘……
林百延浑身一颤。
旁人听得是琴声之美。
可他不同!
这琴声、这琴声好熟悉。
他自幼不喜声乐,从不听这些靡靡之音。
可、可这首曲子,仿若已在梦中回荡了无数次。
林百延手指冰冷,缓缓回眸。
夜凉如水寒夜。
回首恍若千年。
花舫中厅,舞台之上。
一个女子,一袭青衫,一架古琴……
林百延说。
那一刻,眼前仿佛多出一双无形的手,挥毫泼墨、笔底春风,以喧嚣尘世为底,绘出一副烟雨朦胧的水墨丹青……
抚琴女子,垂眸抚琴,恍若一朵在暗夜兀自盛开的昙花。
细长的眉、清冷的眼、凉薄的唇。
黑发如瀑,映着溶溶月华,倾泻在身后。
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饰物。
如此素净、如此淡雅,却衬得一众绿袖红妆,黯然失色。
那,便是他们的初见。
“然后呢?”
我拖着腮,听得很有兴致。
“我以为,只远远的看一看,可谁知……”
如果阿若在,肯定兴奋喝道——“可谁知,竟睡到了一起,是不是!是不是!”
由此可见,将他留在门外,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林百延继续他的追忆。
可谁知……
只卖艺不卖身、只抚琴不陪酒的高冷艺妓夜未眠,竟请他房中一叙!
那是他连续听琴的第三日。
歌舞已罢,他起身回家,却被一个小丫头叫住。
“这位公子,夜姑娘有请。”
至此,孤男寡女终于共处一室。
清雅别致的房中。
夜未眠倚窗而坐,月光笼在身上,美的不可方物。
听见脚步声,微微侧眸。
四目相对,有刹那的寂静。
她定定然望着他,微微带笑的眸中有浅浅迟疑,“这位公子,似乎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