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疾病、流言、诱惑，还有时光……会改变很多东西。
可有些东西，却恒久长存。
比如，刻骨铭心的爱。
不管是醒着，还是睡去，不管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在他内心深处，小眠都是他的珍宝。
纵然是梦游，小眠亦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正因如此，他才能在睡梦中雕出如此传神的雕塑，又怎么会伤害她！
我淡淡一笑，“还有一件事，是梦游无法做到的。”
他愣了愣，“什么？”
“凶器。”
据小黑说，发现尸体后，官府进行了现场搜证，并没有找到凶器。
而樱眉死时，凶器也离奇失踪。
我说，“无意识作案，不可能藏匿凶器。你不是梦游杀人，却不能等同于，你没有杀人。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如果这一切，都是他有意为之，那么结果另当别论。
“我明白。”林百延点点头，“清者自清，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如你所愿。”
林百延能配合，省去我很多麻烦：“林公子，我还有几个问题，需要你的答案。”
“知无不言。”
我问：“二月初六，你留宿在花舫。二月初七那日，你为何没去。”
二月初七，小眠遇刺，是王公梓救了她。
而那天，林百延并未出现。
“那天……”
林百延想了想，“我本来是打算去的，可家中的仆人来传信，说母亲突然病了。”
毕竟是生身母亲，林百延立刻赶回公主府。
我问：“二月八日，你跟人打架了？”
嗯。
他点点头。
“第二天再去花舫，我竟看见、看见小眠陪着别的男人喝酒！我怎能不气！”
林百延不由攥拳。
我尴尬道，“于是，你就打了他？”
“你不会明白，我当时的心情。”
林百延说，“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跟人动手。”
可惜没赢……
我问：“你知不知道，王公梓救过小眠的命。”
“后来才知道。”
他露出尴尬的表情，“如果知道，我就不揍他了。”
嗯，也不用挨揍了。
“小眠初来京城，没什么仇家。”我犹豫了片刻，才问出口：“一连两次刺杀，会是谁下的手呢？”
林百延眸子一暗，“你怀疑我母亲？”
呃，有那么明显吗？
我干笑两声。
对方毕竟是长公主，无凭无据的，不好乱说……尤其当着人家儿子的面。
“其实，我跟你想的一样。”
说到长公主，他比我还要激动。
“有时候，我真的想不通，跟小眠在一起，究竟碍着谁了！”
“从开始到最后。母亲、父亲，还有兄弟……几乎所有的亲人、朋友，都劝我离开小眠。”
他抬起拳头，狠狠哐在石柱上。
“可我是个人啊，一个活生生的人！我有自己的感情……可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颗棋子，一个玩偶，可以随意摆布！”
“荣华富贵、权力地位，对我而言，一文不值……去他娘的流言蜚语，谁爱说谁说！我不过想跟小眠相守一生罢了！她们竟……”
说这话的时候，他浑身都在发颤！
“竟狠心的……要杀了她！”
望着他愤怒的侧脸，我恍然记起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上一世的我。
从小小答应，封妃、封后，再至太后宝座……
每一步，都是踩着刀尖走过来。
后宫争斗，朝堂暗涌。
心不狠，江山不稳！
可这期间，我舍弃了太多太多。
亲情，友情、爱情，皆随风不见。
直至最后，只剩一个太后宝座。
又有何用？！
世人都笑林百延糊涂，可事实上，没有人比他更清醒。
他，才是所有人中，活的最真实的那个人。
“二月初九，母亲摆了家宴。”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我喝了很多很多酒，终于鼓起勇气，跟母亲说，我要娶小眠。”
啊？
兄弟，勇气可嘉！
我几乎有些崇敬的问：“长公主什么反应？”
“不知道。”
他说，“我喝了很多，说了什么不记得了。喝完之后，不顾众人阻拦，直接去了花舫。”
案发当夜的一切，都极其重要。
而这些，只有林百延知道！
“说具体些。”
他说：“那晚，我喝了许多酒，在楼梯上狂吐不止。小眠跑出来，将我扶进了房间。”
他尴尬一笑，“人一喝多，话也多。我只记得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小眠还倒了一杯茶给我，然后就睡过去了。”
我问：“睡着以后，你可听见什么动静没有？”
“没有。”他摇摇头，“不知是不是因为酒，我睡得特别特别沉。等我再醒过来，小眠已经……”
他没有说下去。
不对。
我记得小黑告诉我：恩客称——卯时死者还睡在他身边。
但那个时间，夜未眠早已死了。
“可你曾说，卯时死者在你身边？”
“因为我半夜迷迷糊糊醒过一次，当时嘴巴干，翻来覆去浑身难受，小眠当时，似乎就睡就在我身边，还起身倒了一杯水给我。”
林百延认真道：“虽然我迷糊着，可隐约记得，当时外面有打更声的声音，是五更。应该不会错。”
“在此之前，你可听到过琴声？”
他摇头，“记不清了，在醒过来喝水之前，我的确醉的很厉害，完全没听见。”
四更，秦红袖等人听见琴声。
五更，有人给林百延倒水。
如果这一切，都是凶手的障眼法，那么凶手可真够忙的。
这年头，杀个人不容易啊！
“大人、大人？”
听到林百延的喊声，我才从深思中回过神来，“啊？你叫我？”
林百延犹豫了一下，说：“我不信鬼神之说，可我总觉得，这件事跟那张琴有关。”
“龙脊古琴？所以你当初给我一个琴字。”
他微微颔首：“当初买琴时，送琴的师父说，这把琴不干净。”
“怎么讲？”
“我再问，他便支支吾吾不肯说。我自幼不信邪，也就没当回事。”
他懊恼的摇摇头，“不得不承认，送了这张琴后，怪事才接连出现的。”
不知不觉间，太阳西斜。
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长。
我说：“放心，古琴的事我会查清楚。”
“哼！早该查清了！”
突然，背后响起一声凌厉霸气的女声。
这嗓音、这气势，还能有谁。
“拜见长公主。”
我回身行礼。
“呵，猪头大人真是好雅兴。”
她长袖一抚，坐在石凳上，“这个时候了，还有功夫在这里唠嗑。”
我憨憨道：“下官愚钝，请长公主明示。”
“那古琴已连杀二人，还连累我儿无辜受冤！你们拿着俸禄，都吃白饭吗？”
她连珠炮似得，继续道，“还有，第二个娼妓死时，百延可是关在都查院里！就凭这一点，足以证明他的清白！”
不等我回答，她侧眸看向林百延，“你看，连朱大人也说你无辜，现在就跟我回府！”
恩？我有说过吗？
“我不走。”林百延断然拒绝，“此案一日不破，我便一日不走。”
“那案子若破不了，你还在这一辈子？”
长公主嗓音发颤，“再说，凶手可能根本不是人……”
林百延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退下。
我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林公子，有件小事想请您帮忙。”
“何事？””
“您是否见过一位，武功高强的蓝衣先生？”
闻言，长公主的脸，瞬间无比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