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林煜狠狠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非有人暗箭伤人,老子岂会失手!”
我故作惊讶:“哦?有人放了暗箭?”
林煜瞪了我一眼,奋力扯开衣裳,指了指左肩。
果然,有一处伤口,结出暗红色的血茄。周边大面积的淤青,还未完全褪去。
“嚯。什么暗器这么厉害?”
“不是暗器,是金叶子。”
金叶子,是陈国的通用货币之一。
这世道,还真有拿金子砸人的啊!
林煜咬了咬牙,嗓音却有些丧气:“这样的高手,竟然暗箭伤人,也不怕坏了名声。”
的确。
能用金叶子把林煜伤成这样,逼得他落荒而逃,对方绝对是个高手高手高高手了。
我转眼看向墙角:“小唯,当日凶手逃走后,救你们的人可曾露面?”
“应该没。”
小唯大眼睛眨了眨,摇摇头:“我受了伤,除了秦妈妈和几个姑娘赶到二楼,再没有别人了。”
“哦?这就奇怪了。”
我摸摸下巴,“夜未眠初来京城,相熟的只有林公子。可那日林公子并未出门。究竟是什么人……”
我顿了顿,侧眸看向驸马,“做好事不留名呢?”
驸马淡漠的脸,微微泛白。
“一个风流成性的妓子,有几个会武的恩客护着,有何奇怪!”长公主鄙夷的瞥我一眼,“没准他当场不露面,半夜跑房里去邀功,也未可知呢。”
“对!殿下真是料事如神。”
我唇角一勾,“二月初五,也就是未眠被刺的次日,果然有人偷偷摸摸进了她的房间。”
林百延一听,脸色微暗:“大人可有凭证?”
“自然。”
我取出当时秦红袖等人的证词,“二月初五,老鸨秦红袖发现夜未眠房中,有一位蓝衣先生。他来时,没走花船正门,走时,也是从阳台飞身而出。”
林百延不悦道:“一个人的证词,未必可信。”
我转眼看向墙角,“小唯,你说。”
“我当时,就在门外,确实有人在姑娘房中。”
小唯的嗓音有些焦急,“可那人是不请自来,姑娘是不愿的!我听得清清楚楚。”
“你听见什么?”林百延问。
“那人跟姑娘吵架,非要姑娘跟他远走高飞……还说保姑娘荣华富贵。可是姑娘没有答应,还赶走了他!”
“死去的樱眉也说过,有位蓝衣先生,曾找到夜未眠。”我补充道,“只可惜,她已经死了。”
林百延握拳,“这个人究竟是谁?是不是他杀了小眠!”
“咳咳。”
我轻咳一声,将眸光投向殿中旁听的驸马,冷声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众人侧眸,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
林百延瞳孔一缩,惊骇的舌头打结:“三殿下……怪不得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原来是你!”
顿了顿又道,“可我记得,你从不穿蓝衣。是为了伪装吗?”
……林公子,你的眼是斜的吗?
我嘴角抽搐,尴尬地轻轻嗓子,“那位蓝衣先生,就是驸马大人!”
霎时间,大殿鸦雀无声。
驸马静静坐着,脸色的血色正在一点一点褪去。
“一派胡言!”
长公主啪桌而起,凌声喝道:“朱之骰,驸马是何人,你如今所站之地是何地?岂容你在此信口雌黄!”
她双眸燃着怒焰,眼神刀尖子般,恨不得剜死我一了百了。
可我是谁,我乃前太后,气场足着呢。
我抬眸,眸光淡淡,“回殿下,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闻言,长公主的脸即刻成了黑铁板。
我语气温软,“公主殿下,若非证据确凿,下官就算有一百个胆,也不敢妄议驸马大人。”
“证据!拿证据说话!”
我不紧不慢道,“驸马曾是武状元,内力足有八重山,飞花摘叶,都能杀人。而能用金叶子打伤林煜,京城中的高手,十个指头数的过来。”
“呵。”
长公主冷冷一笑,“就凭这个,你就敢断定那人是驸马?这证据,未免太可笑了些!”
“对!不可能是家父!”
林百延一脸不信:“这些年,家父深居简出,除非有事,鲜少出府。更别说去花船了。”
他回望驸马,“父亲,您告诉大人啊。”
长公主也侧眸看他,眸中闪着寒光。
驸马唇角颤了颤,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不、这不可能。”
林百延睫毛猛颤,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杀了小眠?”
驸马脸色发暗,嗓音沙哑道,“不。我没杀人。”
“是。”
我点点头:“据我推测,驸马大人不仅没有杀人,反而救了她。我说的对不对,驸马大人?”
驸马双眉紧蹙,眸光微微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林佑堂!你,你为什么……”长公主愤然问。
“还不是你催的。”驸马低喃的一句。
长公主瞪眼:“呵!你逛花船,难道是我催的?”
“前些日子,你为百延的事,生了那么大的气。还怪我管教不周。百延的性格,根本不听劝。我又怕你气坏了身子,于是就……”
他叹了口气,“于是带了金叶子,想着去劝劝那位姑娘,就一个人来到了花船。因为身份特殊,我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去,就偷偷的潜了进去,谁知……”
剩下的事情,不言自明。
按照驸马的说辞,他去劝花魁“从良”,却恰好碰到有人行凶,暗中英雄救美了一把。
“你何必多管闲事!若是被人知晓,你我的面子,岂非丢尽了!”
长公主责怪他,可是脸色却慢慢回暖。
看来,驸马深谙哄妻之道,这一番解释很是有效。
长公主瞥了我一眼,傲然冷笑:“朱大人,你也听见了,驸马用金叶子伤人,是为了救人。这没错吧?”
“自然没错。”
我挑挑眉:“驸马大人爱妻心切,为子操劳,实在感人肺腑。只是不知,您劝服夜未眠的成效如何?”
“这……”驸马望着我,一时哑然。
我再次拿起秦红袖的供词,“秦红袖说,蓝衣先生走后,一贯冷清自持的夜未眠,曾痛哭不止。小唯方才也说过,她听见您和死者争吵,还听见您说,要带死者远走高飞,享受荣华……”
“这,一定是她听错了。”
驸马的手微微颤抖,嗓音却竭力平静的说:“我只劝她,同百延不会有结果,我可以为她赎身,让她带着银钱,远走高飞。”
“我、我没听错。”小唯脸色微微涨红。
“呵。真是天下的笑话。”长公主低低嗤笑,“朱大人,换做你是驸马,会甘心舍弃荣华与权势,跟一个妓子私奔吗?”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讥讽的笑意:“即便跑了,又能跑多远呢?聪明如驸马,下场会有多惨,难道会看不清吗。”
驸马双眸一暗,微微低头,沉默不言。
再僵持,也不会有答案。
我继续说,“二月初七,夜未眠遭到第二次暗杀。当晚,夜未眠抚琴时,有冷箭袭击。这一次,被京师中郎将王公梓所救。”
“驸马大人,王公梓您还记得吗?”我问驸马。
“这名字,听着耳熟。”驸马沉思片刻,摇摇头,“年纪大了,记不清了。”
“不应该啊。”我淡淡道,“十七年,漠北之战,他单枪匹马,潜入敌军营长,烧了他们的粮仓,立下赫赫奇功。那一站,您可是亲自挂帅出征的吧!”
“原来是他。”驸马勉强的牵起嘴角,“他很勇猛,我们平时都喊他小钢剑。”
我淡淡一笑:“听闻,您当年很赏识他。回京后,也是您向陛下举荐了他。”
“没错。”驸马点点头,“是个好苗子。只可惜,脾气太执拗了些。”
这倒不假。
不仅执拗,还很偏执……没事还玩自虐什么的呢。
“四月初七晚,是他救了夜未眠。”
驸马淡淡道:“哦。他古道热肠,拔刀相助,不足为奇。”
“有一点,有些奇怪。”我摸摸下巴,“王公梓常年独居,无妻无子,从来不去风月之地。可头一遭逛花船,就偶遇刺杀,还英雄救美,说起来,很是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