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家里卧病在床的阿睿，想到愁眉不展、日渐消瘦的阿朱，我想与其等到落魄如乞丐的那一日，不如今晚就一起死了，好歹也留下最后的尊严。
我拿着仅剩的两个铜板，决定去买最廉价的毒药……谁知在路上，却遇到了铁匠刘宁郎。他说有个有钱的亲戚请客，非让我一同去红茗阁喝酒。我心想着，不如在死前一醉方休，也好更有勇气拉阿睿阿朱上路，索性喝了许多。
见我喝了许多，刘宁郎才说明来意……原来，他的亲戚看上了阿朱，要我把阿朱卖给他！我气疯了，掀翻了桌子就走了。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赌场里。
我酒量很差，头晕的厉害。可奇怪的事，那晚的场景，如今回想起来，都犹眼前。我倚靠在一个角落里，满脑子都是刘宁郎的话。
就在这时，一群人将我提到了赌桌上，还告诉我，赵公子要跟我赌一吧。
那个时候，我抬眸看着桌子对面的富贵公子，他玉树临风，面容姣好，身上穿的是最华贵的衣裳，佩戴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佩。
关键是，他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看起来很文雅。跟那些色眯眯的达官显贵，根本不一样。
不等我想下去，阿朱竟然进了赌坊。
然后，我就看见对面的贵公子眼神一亮。
作为一个男人，我太清楚……那眼神意味着什么。
果然，他要我跟他赌，赌输了阿朱就是他的。
这一刻，刘宁郎的话再度响起。
他说——如今你穷困潦倒，阿朱跟着你肯定要饿死，还不如把她卖了，她也享福，你也给你弟弟治病，好东山再起。
我看看阿朱身上泛黄的衣裙，看看华贵公子脸上的微微笑意，看看自己身上不小心磕破的破旧长衫……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把阿朱，输给了他。
我赌了半辈子，从没有输的那么心甘情愿过。
我甚至还安慰自己，终于给阿朱找了一个好归宿……可我万万没想到，竟然亲手将她推进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哎。
我深深叹了口气。
其实我也没想到，当年的赌神，竟然已经窘迫到这种程度。
留下她，可能饿死她。
送走她，却没想到害了她。
如果让我面临这样的抉择，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夜风呼呼掠过。
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很久之后，他的嗓音恢复了平静，淡淡道，“还有第三个故事。”
刚才听他讲故事讲的入了迷，差点忘了还有最后的故事，没有说完。
“好吧，我再讲一个故事。
十几年前，青城有一位曹姓知县，因性格耿直得罪了权贵，被诬陷入狱后，惨死狱中。他的妻子想不开，服毒自尽，只留下一个六七岁大的儿子，寄养在舅舅家中，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同年，你和弟弟到青城游玩，而你们小住的别院，与这寄养少年的舅舅是邻居。
当时的陆云睿，跟这寄养的小少年年龄相仿，如果我没猜错，如此疼爱弟弟的你，一定待那少年也极好吧？”
闻言，李子白微微一怔。
我自顾自道：“只可惜，如今这少年，已经死了。”
是的。
他死了，死在昨天。
这个幼年寄人篱下的少年，正是昨日死在未央宫里的神偷阿锁！
天空，渐渐暗下来。
我的嗓音也肃穆许多，“死时，他手中紧紧握着证据，那证据足够将赵牧中拉入地狱。所以我猜，当年的你，一定对他很好吧。”
“傻瓜……那个傻瓜……”
李子白嗓音颤抖，“我只是，只是让他把东西给皇后，谁知他竟会傻的……连命都不要了。”
“是。”我赞同的点点头，“他真的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