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的桥段还没完全上演,卓溪就被佟左一把拉住风一般地跑向大马路尽头的出租车。
坐上车,佟左心虚地向后看,边看还边嘟囔:“幸好跑得快啊,不然不被城管抓住才怪呢,那地方不让放烟火。”
卓溪:“……”
手一直被佟左握在怀里,此时此刻感觉暖暖的,偏头瞧着佟左,正好佟左也转过来看她,而后相视一笑,佟左伸出另一只手,宠溺似的刮了一下卓溪的鼻梁。
佟左的手机响起来,看到来电显,佟左眉头皱起来,卓溪离得很近,自然也看到了那个称呼,几乎是下意识地,心里蓦地一沉。
佟左接起电话:“喂?”
“立刻回家来,妈妈有事跟你商量。”
“如果还是那件事,我觉得没什么必要了。”佟左声音刻意放轻,但仍能感受到话语中的冷淡。
“听着儿子,如果你现在是和那丫头呆在一起,那么你就更加应该回来,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任兰说完这句话便迅速挂断。
佟左愣住,听到电话内容的卓溪也是一愣,二人对视,皆看出对方眼中的不安。佟左挽过卓溪的手紧紧攥住,以让她安心。
“卓溪,你等着我,我回去看一眼就回来。”
卓溪点头,可心里却有个声音在隐隐地提醒,他不会回来了。
佟左已经在听风阁呆了整整一个星期了。
从来不喝酒的他今天在听风阁里抱着自家姐姐珍藏的洋酒,连杯子都不用了,直接对瓶吹。那张脸上是鲜少出现的颓废,眼睛里布满血丝,红肿得厉害,若细看,还能发现那眼里流淌着怎么也擦不干的泪。
他已经一个星期没去上课了,上个星期六他把卓溪送回去,就赶着月色返回家,他妈妈的话实在是有些危言耸听,但到底心中介意,毕竟,有些问题是要趁早解决的。谁知道,他这一回去,她的一番话直接将他从天堂打入地狱!
很小的时候,他就被告知,自己的爸爸因病去世,对此他也深信不疑,可是那天晚上妈妈却说,那位素未谋面的爸爸当年并没有得病,而是被人下了绊子才丢了命,他爸爸也并不是无名之辈,而是商界精英。
而给他爸爸下绊子的人,就是卓溪的父母亲。
这是什么事?他只以为妈妈不喜欢卓溪,从来没想过这会和上一辈的人有关系,他只是想简简单单谈一场恋爱,为什么别人可以那么容易就拥有,他就非要平白生出这么多事端?
“妈,我知道您不喜欢卓溪,但爸爸已经去世,您不该将他当做阻止我的理由。”
任兰嘲讽一笑,对自己从小辛苦拉扯大的儿子说:“小左,你讨厌妈妈也不是一天两天,我根本也不怕你会讨厌我,只是那是不是假的,单凭我自己说你一定不会相信,但总有一天,会有另外一个人亲口告诉你我说的是不是事实。我们等着看。”
“谁?”
任兰摇头,笑着说:“儿子,何必要事事清楚?留些悬念不好吗?”
佟左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望着自己所处的偌大一栋房子,看着那一节一节仿佛数不清的楼梯阶,心里全是荒凉,淡淡的讽刺钻入心间,顷刻间就将心填满。
不想在家停留,佟左不顾任兰的呼喊,快步跑出去。依稀听到任兰在后面说,如果他还想和那个丫头在一起,那他就别进佟家的门了!
佟左脚下的步伐一点速度都不减,高高仰起头,融入了冷风中。
不知道该去哪,在学校门口徘徊了许久也不想进去,抬眼看见听风阁的灯光依旧明亮,他便决定去姐姐那里呆一会。不成想,这一呆就是一个星期。
王佟一把抢过佟左手里的酒瓶子,放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忧愁地说:“小左啊,你这么喝下去也不是个事啊,一个星期了,我这里的存酒都快被你喝光了,你让你姐姐我以后怎么借酒消愁啊?”
“借酒消愁这个词是骗人的,我这么多天亲身体验完全有发言权,姐你以后还是找别的方法吧。”
王佟作势要打佟左,却始终下不去手,她无奈叹了口气,说:“既然你也体验了一把,我就不骗你了,借酒消愁它确实是个谬论,我喝了这么多年的酒,也是深有体会。别喝了,我知道你酒量好,但你这身体受不住,哦对了,你要敢酒后在我这闹事,小心招来警察叔叔。”
佟左看着王佟,恍惚间好像一下子回到小时候,那时候,姐姐王佟还没有和家里闹翻。姐弟俩每天腻在一起,佟左在前面闯祸,她在后面一面吓唬他,一面做他的帮凶。
“姐,你说为什么咱们家就这么多事呢?”落寞的神态,落寞的语气,让王佟一阵地心疼。
“姑妈就是那样一个人,谁的事情她都想插上一脚,当年毁了我,如今又来祸害你了。”
“姐,我知道我这么想很不孝顺,可毕竟我连我爸的面都没见过,家里连照片都没有,每次扫墓我妈也从来不让我去……”佟左说不下去了,喝了口酒才又喃喃地说,“为什么会是卓溪呢?”不知他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她,还是说为什么自己家的事会和她有关。
“那件事我也是听了一部分,并不是很了解,我那天听到姑妈说她是卓家的孩子也是一惊,可是刚想问问究竟的时候,她就跑出去了,之后也不知道她碰上了谁,很快就走了。”
佟左苦笑,心里发疼。
“她那天晕倒了,我把她送医院了。”
王佟看了自家弟弟好一会,叹口气拍了拍佟左的肩说:“上学去吧,你再不去,搞不好姑妈会对付卓溪。”
柳长安在听风阁里找到了打算昏睡百年的佟左,走上前去使劲晃了两下佟左,佟左咂巴咂巴嘴,一点也没有要醒的意思。
“佟左!”柳长安喊。
也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佟左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佟左!”又大喊一声。
佟左艰难地睁开眼,揉着发疼的头说:“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呢,要不是王姐给我打电话,你以为我想来啊?”
佟左说:“那你滚吧。”
柳长安说:“佟左你这么下去老子真不跟你做朋友了,咱们的友谊到尽头了!尽头!”
佟左重新闭上眼睛。
“你到底在家受什么刺激了?”之前佟左只说要在听风阁待一段时间,没有说缘由,他也没问,关于他家的事除了佟左主动说的其他并不了解。
“我妈说,我爸不是因为病才去世的,是因为卓溪父母,他们害的。”
柳长安愣了愣说:“佟左这怎么跟狗血电视剧似的啊。”
佟左说:“妈的,我也以为是呢。”
柳长安说:“这也太巧了吧?”
“我十岁的时候他就去世了,而且小时候大多数都是外公看着我,哪能知道他们那些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
柳长安默了默,居然长久以来第一次不再说废话:“所以,卓溪不也什么都不知道吗。”
佟左沉默,久久都没说话。
第二天佟左终于去上学,还给卓溪送了早餐,并主动解释了失踪原因——外公病了他回去照顾了。
虽然这明显就是撒谎,但卓溪觉得他既然这样说就一定有理由,因此没有追问,将心底的一切疑问压下,假装一切都很美好,即便她心里知道,这只是包裹着丑陋的一层薄薄的美好。
本来想着星期六回家的,却被告知白阿姨还没从外地回来,白茹也因为中秋晚会的事回不了家。白茹是文艺部的成员,晚会是一定要表演的,可是白茹以前从来就对这些文艺类的东西不感兴趣,绞尽脑汁,她觉得自己还不如直接表演胸口碎大石。
“可以表演一段擒拿。”卓溪中肯地说。
白茹略作思考了一番,眼睛忽然一亮,对着卓溪结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高兴地说:“对啊,我会擒拿术啊,我表演一段擒拿给他们不就完事了嘛,我这水平应付这种学校的活动还是很能拿得出手的。溪溪你绝对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
卓溪看着白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不由问她:“你当初为什么要进文艺部?”
白茹一听,立马就想起了她进文艺部的内幕,仿佛是积压了万年的怨恨,白茹的脸瞬间变得像是恶鬼一般,声音更是恶狠狠。
“还不是柳长安?要不是他,我早就进了宣传部了,哪能在文艺部这里纠结着?当初要不是他篡改名单,而苏琳琳又恰好是部长兼帮凶,我也不能被送进这里啊!”
“他为什么把你送进文艺部?”
“他说女孩子家一定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才像个大家闺秀,或者女孩子应该可爱一点,像个邻家女孩一样的,但是看我这样的,怎么看怎么不能把邻家女孩跟我结合在一起,所以就决定培养我变成大家闺秀,我说我从来都没摸过那四样东西,柳长安竟然说没关系,不要求我全会,只要我在那样的环境里被熏陶熏陶就好,毕竟大家闺秀这种高难度的科目我是很难拿到及格的。”
“这不是理由吧?”
“哼!”白茹冷哼一声继续生气地说,“还不是因为文艺部女生多,宣传部男生多!”又恶狠狠地说,“哼!别给老娘逼急了,再这样小心我直接去宣传部征婚给他看!”
卓溪咬着唇笑,发觉话题被带偏,她赶紧又给拽回来:“擒拿要两个人对打吧,一人在上面比划多尴尬。”提议道,“我看柳长安挺合适,陪练搭档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