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风伸手慢慢拿掉佟左的手,整了整衣领说:“你不该问我,我只是不想让我们丫头因为你难过,因为太不值得。另外,我们丫头生病住院,这段期间你最好别出现在她眼前,对她不好,当然我也不会让你找到她的。”瞿风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佟左僵在原地,拳头攥的死紧,突然一个拳砸到面前的桌子上,茶杯都震倒了,
晚些时候佟左抽空去了他外公家。
和他外公在一起东拉西扯了一通之后,终于进入主题,他对老爷子说:“外公,我已经把话跟颜妍说清楚了。”
老爷子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话说清楚了?”
佟左说:“我妈给我安排的未婚妻,我不想要,所以就跟人家说清楚了。”
“哦,那么好的人你臭小子都不想要啊?颜家那是多少人都想攀亲戚的。”
佟左坚定地摇头:“我又不想攀亲戚。”
于是老爷子就顺着问:“那你臭小子想干什么?”
佟左一看他外公简直太上道了,连忙说:“外公,您还记得我上次跟您提的卓溪的事吧?”
老爷子状似思索了一番,问:“唔,哪次啊?”
佟左说:“就交考核那次,我说我要追个小姑娘了,外公您别是装失忆了吧?”
老爷子毫不留情地“啪”一声敲了敲佟左的脑袋:“你这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我老头子都多大岁数了你还指望我记性好?你说你来了这么半天了,少说也有两个小时了吧?才把正题说出来,这么吞吐劲儿到底像谁呢?我可没你这么废材!”
佟左摸了摸被打疼了的头,笑着说:“外公您看您什么都明白您最直接您就先说了呗,我这不是心里没底吗?您要是先说,我不就不吞吐了!”
老爷子还想打外孙,外孙闪身一躲,再讨好地笑着头伸过来给他外公打,老爷子啧啧两声,笑骂:“臭小子!”停了停老爷子问,“说吧,让老头子我怎么帮你?”
佟左说:“外公,您说过的,只要我通过了您的考核,就可以提任何条件,所以,这不算是你帮我,咱们俩是等价交换。”
“你先把你的价拿给我看看!”
佟左说:“上次我已经通过了,您找的那些人我全都打败了。”
老爷子说:“上次是我心情好,让你勉强过的,不算!”
佟左忍了半天,终于咽下这口气,他说:“行,没问题,我保证一定会通过,但是我要的您也必须得给我。”
老爷子这才答应。
“我去给你把孙媳妇儿追回来,您就负责说服我妈。”
佟左很会说话,他没说“我去追求卓溪”,而是把卓溪的身份上升到“孙媳妇儿”的层面,这让老爷子龙颜大悦,当即答应:“臭小子你得说话算话,我孙媳妇儿要是跑了我可为你是问!”
佟左得到这么肯定的答复,顿时心花怒放,仿佛已经可以预见前路的一马平川:“外公,您就等着瞧吧!”
老爷子忽然沉默了,看着佟左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深远,佟左被老爷子看的不明所以,实在忍不住了便说:“外公,您能把您这目光收回去吗?看的我心里怪没底的。”
老爷子叹了口气,语气也变了:“小左,和你妈之间差不多就行了,你妈挺好面子的,回家跟她说几句好话,她听着高兴了也就不太能挡着你。小左,我以前为了图清静没怎么管过你们,现在当外公的不得不说你一句,不要总对你妈有那么多怨气,她毕竟是你妈,对你来说天底下你只和她最亲,”老爷子顿了顿,拍拍佟左肩膀说,“有时间多关心关心她吧。”
佟左被老爷子的话弄的心里一阵堵,尤其是最后拍肩膀的那句话,心里一下子就难过起来,喉咙有点疼,他低下头闷闷地说:“嗯,我知道了。”
猛地想起自己前来的第二个目的,心中顿时充满了紧张,但再是紧张,今天也一定要问个究竟出来。
踟蹰了一会,他问:“外公,您……对我跟您说过的卓溪,还有印象吗?我不是指之前跟您提起的印象,是以前,大概十年以前,您记得她吗?”
老爷子低声嘀咕:“那么久远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佟左进一步提醒说:“就是我小时候有一阵子不是和一个小姑娘玩吗?我记得您当时看我一天天不在家还跟我去看过她,外公,您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老爷子脸色有些不好:“臭小子你到底想说什么?拐弯抹角的像谁呢?”
佟左见自己怎么引导外公也不会主动说出来,只好说:“外公,前几天我妈把反对我和卓溪的原因告诉了我,说我爸去世并不是因为患病,而是被卓溪的父母算计才去世。可是今天我又听人跟我说,妈妈说的并不是实话,那个人让我来问外公您,说您知道所谓的真相。所以外公,您知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爸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佟左以为他说出来的时候情绪会很激动,可却是越说越平静,越来越不容拒绝,“外公,您把所有事都告诉我,我已经这么大了,如果没有人对我说起父亲的事,我可能永远都不会问,但现在我知道了,且是两个人同时对我告知两个不同的版本,而可笑的是我竟然觉得我妈在说谎,外公,这关系到我的整个人生,我能相信的只有您了,请您告诉我。”
老爷子其实在佟左问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他要说的是什么,只是事情涉及到佟左母亲任兰,原本打算什么都不告诉他,但刚才的那番话让老爷子意识到,当年那个臭小子长大了,跟他有关的事,他们没有权利隐瞒,而依佟左所了解的现状来看,他已看出端倪,说出来反倒是正确的。
叹了口气,这口气叹的比之前那次更加重,老爷子收起平日里跟外孙玩笑的样子,难得正色地说:“没错,从你第一次提起卓溪那丫头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
佟左没见过外公这样严肃,心都吊起来了,压着嗓子问:“然后呢?”
老爷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小左,我允许你练散打让我考核,并不是因为所谓你爸爸的遗愿,而是我们欠你爸爸的。你也知道咱们家这是家族企业,当年我突然重病,不知道哪天就不在了,什么都没来得及安排,你妈妈还没结婚,这么大的企业没有人接管,你外婆那边的亲戚虎视眈眈,如果我真的不在了,不但公司会被瓜分,就连你妈妈都可能没有容身的地方。”
老爷子抽空喝了口茶水,接着说:“所以我就给你妈妈挑了丈夫,也就是你爸爸,他是朋友家的儿子,有头脑,沉稳,智慧,但志向却不在生意上,只想去混军营,我当时是用自己的病来威胁才让他放弃,你没见过面的爷爷奶奶也极力撮合,这才把婚给结了。但是你爷爷奶奶却在他们结婚没多久患病去世,那时候才刚刚得知你妈妈怀了你。”
“那卓溪呢?这些又和卓溪有什么关系?”
“后来几年你爸爸就把心思全放在生意和家庭上,地位在企业中渐渐稳定。卓溪那丫头的母亲……我不知道你爸爸曾有过想结婚的对象,但不知道什么原因终究没结成。他们同在b市,卓溪的母亲那时候也已经结了婚,我们家和他们家有生意上的合作,双方的碰面就多了起来,你爸爸有心帮他们,听说他们打算买房子,而我们家附近有处空房子,他就以别人的身份将房子低价卖给他们,这也是为什么你会碰见卓溪。”
“这件事被你妈妈知道,你妈妈从小娇生惯养,任性,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和你爸爸吵过,闹过,最后……”老爷子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该怎么说下去,“当时公司里有个司机的孩子得了重病,四处筹钱,偶然被你妈妈知道,你妈妈拿了钱给他,让他拿去给孩子治病,又在郊外买了栋别墅让他们搬进去。”
佟左的眉心一跳一跳,隐隐知道外公接下来要说什么,竟有点不想知道那所谓的真相了,他赶紧关心地问:“那司机孩子的病治好了吗?”
老爷子深深看了佟左一眼,点点头说:“好了,现在很健康,那孩子和卓溪那丫头同岁,今年也刚刚考进a大,姓苏,叫苏合。”
佟左皱眉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却没得到什么结果,摇头说:“我没见过。”
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佟左,问:“还想知道后面的事吗?”
佟左迟疑了,看着他外公,不知道该不该点头,也没有办法摇头。其实外公把话说到这里,他心里差不多有了答案,只是不晓得要怎么面对。
老爷子把玩着手中的茶碗,忽然说:“小左,我刚才说让你找时间好好关心你妈妈,你要放在心上。”
佟左疑惑,问道:“外公,您想说什么?”
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自从你爸爸走之后,你妈妈独挑大梁,虽然你爸爸把根基巩固,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压力很大,导致劳累过度,一直都靠药物控制,现在,她已经离不开那些药了。小左,你妈妈很爱你,什么都不愿意让你知道,她给你找颜家,是怕你将来继承公司之后一个人力度薄弱,她那么做,是在给你铺后路啊!”
佟左脑子里“嗡”地一声,眼睛突然看不清周围的东西,四肢的力气被瞬间抽走,要不是坐在椅子上有个支撑,他此刻已经倒在地上。
“外公……”从来不流泪的男孩子话语中已经有了哭腔。
老爷子沉痛地看着佟左,说:“小左,外公跟你讲这些,不是让你慌张的,外公是想让你知道,人不能总也不长大,做事不能总是不考虑后果,如果你想不考虑后果,首先你要有能力,你要有强大到可以承担后果的能力。外公之所以答应帮你说服你妈妈,因为我们的确要对卓溪那丫头负责,你想和她在一起,必要的一点是,你能否有承担这个责任的能力。”
佟左沉默了,外公说的那些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他一直以为感情只要两个人简简单单就好,从未想过他对卓溪的喜欢会是在这种条件之下,是啊,他想守护卓溪,但他必须要有这个能力去守护。
“外公,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卓溪,我可以负得起这个责任。”良久之后,佟左语气坚定地说。
老爷子听到这句话心里颇欣慰,忽然就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使劲拍了下外孙的头,差点把人弄的一个趔趄,不耐烦地说:“行了,医生当年都说老头子我无药可救回家保守治疗了,十多年了不也没什么事吗?你妈那只是简单吃个药,看看你没出息那样!”
佟左对外公这种极端的转变哭笑不得,刚才的严肃也严肃不下去了,心里不知是被哪句话弄的一下就有了底,整个人也轻松起来,还有心思和老爷子继续一句一句地拌嘴,临走时则不忘又强调了一遍说:“外公您一定得说话算数,我妈那就靠您了啊!”
老爷子挥了挥手赶他走。
等佟左终于离开,老爷子紧绷的脊背才缓缓松下来,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他们父女的照片,无奈地叹气。
女儿任兰中年守寡,多年来身体欠佳,也算是,为当年的错事赎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