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里，满满的消毒水的味道，季影沉坐在床边看着唐星言惨白到没有一丝生气的脸。
医生说她本身的身体已经属于强攻之末，这么久以来都是一股心气在支撑着，现在她的心愿了了，心气散了。
之前她透支的所有健康，都一股脑的反噬回来。
季影沉沉默的坐在床边，手轻轻的握着唐星言的手。
“唐星言……唐星言……”季影沉只觉得心如刀割，泪水模糊的了他的视线，他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她的名字，企图将她唤醒。
“你终于满意了？”身后换来凌寒冷漠的声音，季影沉头也不回，只直愣愣的看着唐星言的脸。
“季影沉！你满意了？”凌寒终于忍耐不住的怒气，上前一步直接拽起季影沉的领口，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脸上，用尽了全力，撕心裂肺的吼着：“你把她害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满意了？”
季影沉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他偏着头，嘴角洇着血迹，嘴里甜腥不已，放在大腿两侧的手握紧成拳。
凌寒看着季影沉面色痛苦的模样，开口讽刺道：“季影沉你真的爱唐星言吗？”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他，他也曾经这么问过自己。可是曾经的他不允许自己背叛楚楚，更不允许自己爱上杀害楚楚的凶手。
后来她出狱之后要离婚，他心里不舒服，却从来没有深究过唐星言在他心里的位置，只当自己一心只是要报仇。
甚至在后来，他渐渐察觉到自己对于唐星言的那隐晦的情感的时候，一度是排斥的，他是那样的自付，自以为唐星言说要跟他离婚，说不喜欢他，都是在嘴硬。
“季影沉你还是像从前一样的刚愎自负！”凌寒看着季影沉发红的眼睛，冷笑：“自私自利，你是真的爱唐星言吗？不，你爱的只是有人爱你的感觉。”
“不，我爱她。”季影沉沙哑着嗓子，不断的重复着，“我爱唐星言，我爱她……”
“你爱的只是那个永远追着你跑的唐星言！”凌寒怒吼着，双目赤红：“你对她做了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杀死她的父母，毁了她的家庭，她肚子里的孩子，这么多条人命？你有什么脸来说爱她？”
季影沉只觉得浑身发冷，明明夏天才刚刚过去，他怎么觉得已经入了冬？
好像周身的血管里流淌的不在是血液，而是冰冷的寒霜，冻得他的心也一寸一寸的冷了下来。
他不想在听凌寒说谎，可他的声音像是穿过了一切障碍，直击他的灵魂，强迫他面对一个又一个他难以承受的恐怖事实。
“你知道她被你送到监狱里遭受的什么样的折磨吗？她肚子里的孩子被人一脚一拳的硬生生的打掉，她的肋骨被人硬生生的折断了两根，如果不是她把自己的肾捐出去，她会被人活生生的打死在监狱里。”
凌寒的语速越来越快，看着季影沉渐渐崩溃的表情，他的眼神越来越讽刺，他“啪”的一声把手中的病例摔在季影沉的身上，讥笑道：“她那样残破的身体，短短十几天瘦了将近二十斤，每天吃大把大把的药，吐那么多的血，可是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承认吧季影沉，你骨子里流的自私自利的血，你爱的永远只有你自己而已。”
凌寒冷笑着，用从未有过的冷淡语气，一点点的磨灭着季影沉心里仅存的一点希望。
“唐星言是真的不爱你了，你还要继续自欺欺人下去吗？”
“她早就不爱你了，就在你一次又一次的不信任中，终于……那个满眼是你的女人，她不要你了。”
身体里所有的地方没有一处不痛，那些尖锐的疼痛总是如影随行的跟着他，在他的身体里叫嚣着，肆无忌惮痛着。
季影沉忍不住往后踉跄了两步，嘴里渐渐满上一股腥甜的味道。
“季影沉你知道唐星言的父母被你送进监狱里遭受了什么吗？你知道那个把你养育到成年的夫妇，那个一辈子行医治人，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的夫妇，死之前遭受了什么苦难吗？”
“够了！我不想知道！”季影沉一退再退，终于靠在墙上沙哑着嗓子吼道。
年少的种种，历历在目，在法庭上汪可人的录音中，他早就拼凑出了模糊的画面，只是他一直不敢去面对，什么时候，他变成了这样懦弱的人。
“你必须知道！”凌寒厉声打断他，“你不是逼他们认罪吗？在你把唐星言入狱的消息传给他们之后，唐阿姨就崩溃了。”
“而汪可人，假借你的名义，逼着师母去卖！”凌寒说着眼眶就红了，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怒气，手不断的颤抖着：“逼着师父在一边看着！”
“为了逼他们认罪，每一天！每一天！师母都要遭受那些畜生毫无人道的虐待！”
季影沉身形摇晃，目眦欲裂，双眼猩红的可怕，似是要滴出血来，他颤抖着盯着凌寒一张一合的嘴唇。
别说了，别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那些本该是停留在内心深处最美好的记忆，如今变成了血淋淋残酷的天葬台。
心灵的上空盘旋着无数的秃鹫，只盯着他最柔软的那块肉，硬生生的撕扯着，吞噬着。
他仿佛溺水挣扎的人，身体不停的往下坠，鼻口已经被水淹没，连呼吸都成为了奢侈，脚下好像有只手，在不断的拉着他，想要把他拉进深渊。
季影沉终于体会到了唐星言那些年的绝望感受，然而这些却远远不够。
凌寒对着季影沉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讽刺和嘲讽：“你一直相信的人打着你的名号在外面招摇撞骗，你一直残忍对待的人才是真心对你爱你的人。”
“季影沉你真是太可笑了，又可怜又可笑。”
季影沉觉得胸口的心脏都不在跳动了，好像有人用手紧紧攥着他的心脏，不断的收紧，再收紧。
唐父唐母从小对他悉心教导，对他爱如己出，可他做了什么？听信骗子的一言之词，被自己的偏见蒙蔽了双眼，甚至还用他们的亲生女儿来逼迫他们早些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