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裴卿书自嘲一声,深幽的眼眸中透着几分轻颓。
“失败?是啊,是很失败吧,才能让一直仰慕我的手下直言失败吧?”
“王爷,您自己好好想想,您战败回朝的这一年里都做了些什么?
若不是柳三小姐医术甚痛,恐怕您都活不到今日,您还没忘之前在战场上是因为什么而中了敌人的埋伏吧?
皇上没收了您的兵权,您就听之任之,没有一丝挣扎与反抗,您这一年来的几次遇难,哪次不是和忠亲王相关?
您平日神志清明、杀伐果断,怎么一遇到忠亲王的事就糊涂了?您能不能别再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陆风声音高亢,大有一副人头落地也要忠言逆耳的架势。
在后方窃听的柳诗忆屏息凝神,心里有些赞同陆风。
其实她早就想这样跟他说了,只是碍于他伤势还未完全大好,怕他听了以后再受刺激便一直憋着没说。
只是没想到,将这话说出口的人竟然是陆风,是他的下属。
被向来百依百顺的下属质疑、忤逆,想来他心里应该不好受吧。
裴卿书听得面色凝重,他低垂着脑袋,无力反驳陆风的话。
因为陆风说的都是实话。
他这一年确实是做了许多荒唐事。
“王爷,睁开眼看看你周围的人吧?属下的命早就是王爷您的,所以属下为您卖命奔波都毫无怨言,可柳三小姐呢?每次您遇险,都要牵连柳三小姐,这一次若非侥幸,您和柳三小姐都会没命的!”
“够了!你别再说了!”一道女声突兀的插了进来。
裴卿书和陆风不约而同向后看去,只见柳诗忆绷着一张脸朝这边走来。
“陆风,这些不是你该说的话,适可而止。”她对陆风轻声喝道。
一方面,她是担心陆风说的这些话会狠狠打击裴卿书的自信和自尊,让他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拾不起勇气来面对这一切。
另一方面,她是担心陆风说这些话会被裴卿书责罚,虽然她并不认为裴卿书是那种听不得逆耳忠言的人,但人在受刺激的情况下干出什么事来都是合理的,因为那时候的人没有理智可言。
尤其陆风的言语中还涉及忠亲王,她知道忠亲王对裴卿书而言意味着什么,她不敢再让陆风说下去。
“三小姐,你怎么在这里?”陆风有些惊愕的看向她。
“看吧,你现在也是不理智的状态,连我跟在身后都没察觉出来,虽然我用内力隐藏了脚步声,但你的武功远高于我,不可能察觉不出来。”
柳诗忆抱着胳膊,又看向裴卿书。
“既然你们二人现在都不是心平气和的状态,那今日的对话就到此结束吧,免得大家都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来,到时候后悔莫及。”
“既然三小姐都这样说了,陆风只好从命,先告辞了。”陆风拱手给柳诗忆行了礼,又对裴卿书行了礼,转身离开了此处。
只留柳诗忆和裴卿书还站在原地。
她抬眸看向他,只见他仍然低垂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你别太在意,陆风可能是这次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你,他太着急了,也是太担心你,所以才这样说的。”
说话间,她已走到裴卿书身边,抬手在他背上轻拍以示安慰。
裴卿书抬眸看她,眼底充满了意味不明的警惕。
“你这是在安慰我?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很可笑,很失败?”
“怎么会呢?我知道你所作的一切都事出有因,我理解你的所有决定,你可是从少年便扬名天下的将军,三年来平定边疆多少叛乱,怎么会失败?”
裴卿书闻言,眼中的警惕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消融的忧郁。
“少年将军?呵,这辈子也就这点可拿来说的功绩。”他自嘲一笑道。
“这辈子还很长,你还年轻,不要轻言一辈子,我相信你以后会创下比以前更高的功绩,你先在此处好好想想,想好了就回家,我跟陆风在家里等你。”
她轻拍了他的肩头两下,随后转身离开了此处。
回到木屋,她四处寻找陆风的身影,却寻不到他的任何踪迹。
“黄大娘,您看到小风了吗?刚才他没回来吗?”她找到在一旁做活的大娘们问道。
“咦?他刚刚还从这里走过呢,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呢?”黄大娘亦感到奇怪,眼神四处撒嘛着。
“好,我自己找找吧,您忙。”柳诗忆颔首道了声谢,继续在院子里寻找。
她在院子里寻了个遍都没找到,便出来站在门口向外看去。
“小风?你在吗?”她双手拢在嘴边,向远处喊道。
“我在这呢。”
突然身后传来陆风的声音。
她循声回眸,只见身后的大榕树耸动一番,陆风的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
陆风吐掉嘴里的叶子,将肩膀上的毛毛虫也扫了下去。
“三小姐,刚才多谢你及时出声制止,否则我跟王爷的关系还不知道要闹得多僵呢。”他低着头,毕恭毕敬道。
“你以后说话还是多注意点,他如今正是低谷期,再受点什么打击,我真的怕他会一蹶不振。”
“是,陆风知道了。”
“你知道红梅的情况吗?她这段时间有没有回京?有没有托你带信给我?”她将话头调转。
“她前些日子就已经回京了,这段时间一直跟着我寻找您的踪迹,她让我带话给您,今晚去镇上的名轩茶楼汇合,她在那里等您。”
……
入夜,月光暗淡。
名轩茶楼三楼雅间内,柳诗忆坐在茶桌一侧,自斟自饮着茶水。
忽然,她身侧的窗户从外面打开,一道红色身影从窗外窜了进来,稳稳落在她对面。
与此同时,她身侧被掀开的窗户又自动合上了。
“小姐,红梅来迟了,请小姐恕罪。”
红梅起身欲跪地行礼,却被柳诗忆及时出手扶住。
“你能找到这里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怎舍得再怪罪你呢?快落座,与我说说京中近日的近况。”
“是。”红梅应了一声,便不客气的坐在她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