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闭上眼睛之前,我听到了在场所有的人都在哭,包括那几只小香鼬,我想,在我临终之前能看到有人为我的离去而悲伤,也算我福金没白来这世上一遭,只是害了我那苦命的父母,他们现在身在何处,我尚未可知。
但眼下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更何况我把自己要说的话,已经交待给嬴风了。我真的该“走”了。
“福金,福金,你回来!”丽丽扶着我的“尸体”,已经是一个泪人了。这也是我在这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我的“灵魂”虽然走了,但我的躯壳还在,我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意识,我心想,这次,我会变成谁呢?
后来我才知道,在我“死”去之后,那只小香鼬头头儿用骨殖杀死了自己,在它临死之前,它画了一幅谁也看懂的画,它的血溅到了墙上,救活我的,也是它的血。
我的“灵魂”化成了一名军前小吏,在三百多年前的那个夜晚,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前有黄河,后有追兵,让闯军来不得半点儿懈怠,大军行至老黄河拐子,所有的人都走不动了。
人要想活命,必须放下这身外之物,才能渡过这眼前的难关。
于是,九曲山就成了绝佳的藏宝处,它隔断了后面的追兵,这为他们换来了难得的休整时间。
“我”就是那个为闯王献计埋宝的当地人,当初为了能有一口饭吃,这才变成了闯王帐下的一个无名小卒。“我”也见证了那晚的刀光剑影,可不知为什么,“我”成了那里唯一逃出生天的人,当“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我”的主子也早已不见了踪影。从此后的“我”便下落不明,成了一个四处漂泊、居无定所的孤魂野鬼。
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财富面前,贪婪的人类便恢复到了本性。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我”凭着记忆,带着几个闯王的亲兵,带着十几口大箱子,阴差阳错地摸到了周赧王王妃的葬身之处。(当然,那个时候,“我”不知道周赧王是何人,他的王妃,“我”就更无从知晓了。)
这里是风水宝地,一心想要将我们随身的财富也埋在这里的“我”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谁料这些亲兵竟相互起了杀心,每个人都相着要将自己的“同伙”杀死。人类的占有欲是永无止境的,每个人都希望那个能够逃出去的人就是自己,也方便带走所有的财富。“我”们拔刀相向,要做个最后的裁决,谁是那个不该死人,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我”们这些无耻之徒的行径,早已被那个躺在石棺中千余年的绝色美人儿,‘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此时的她也许正在发誓,她会给“我”们好看,要让我们知道,‘贪婪’,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们一个个怒目圆睁,恨不得短时间内将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斩尽杀绝,没人会想到,我们的报应,到了。不知谁触动了墓室内的消息机关,让“我”们所有人,一个不落地连同带来的财富一起,全部坠入到王妃棺木下的墓室之中……
几声惨叫之后,便没有人再敢打扰这个‘睡美人’了。率先动了杀心的,被摔断了骨头,一命呜呼;尚有一丝人性的,被保留了全尸;良心没有完全泯灭的,靠食用死去同伴的尸体,苟延残喘了几日。可终究还是敌不过自然规律,几经折磨后,被活活的饿死了。
一个亲兵在被饿死前相信了什么是因果报应,他不想让后世之人再步他们的后尘,他在临死前知晓了如何逃离洞穴的秘密,他拼尽了所有力量,抬手指向了秘密所在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死后,上苍还是没有放过他,成群结队的小香鼬成了这里的新“主人”,第一批来到这里的小香鼬们靠啃食他的肉身,成功地在这里繁衍生息,一代又一代。
可毕竟还是有人活着离开了这里,那个人就是“我”。
“我”庆幸自己就是那个能够逃命的幸运儿,“我”想“我”当时若是动了半点儿贪念,绝不会有半点儿活着的希望,也许,是上天需要了个将这些秘密带出去的使者吧!
“我”在出去之前和香鼬们成了朋友,这些小香鼬们个个都是画画的高手,它们能够听得懂“我”说的话,他们要向“我”表达的,就在这一幅幅画里。
它们身上的气味儿,实在是让“我”不敢恭维,在这里的那些天,“我”尽量避免与它们接触,在“我”离开之前,“我”将我的画作藏于这墙中,警告那些贪心之人,这,就是例子。
“我”依靠同伴临终前的‘指点’,离开了这个让人望而生畏,充满味道的地方。“我”离开前拿走了同伴们的武器,为的就是避免将来来到这里的再起杀心,出去的“我”,将它们全部折断,胡乱的埋了。
也不知是过了多少日子,闯军没了,追赶的清军也没了踪影,这里除了被改朝换代之外,一切又恢复了以前的平静,“我”站在高高的九曲山上,看着镇上那些来来往往的男人们,脑后全都托着一条长长的辫子,感觉这时的“我”,反成了另类。
国家“亡”了,闯军败了,“我”无颜再回到镇上看自己的父老,是前往南方寻找残余的闯军,还是就此了断自己?“我”陷入了层层矛盾之中。
又不知过了几日,饥肠辘辘的我被饿醒了,跌跌撞撞地扶住一棵古树,一不小心,顺着山坡上的小路。滚到了山下,被另外一棵粗壮的大树挡住了去路。
“我”小心地爬了起来,嘟囔着什么,一头撞向大树,头破血流的“我”随即便失去了意识,又不知什么时候,“我”这个落难的小卒子被一阵阵悦耳的钟声惊醒。“我”顾不上身上的伤,“我”已经无力再站起来了,“我”努力地向着钟声的方向爬去,许久才看到了那口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大家伙,“我”甚至都不知道它是用来干什么的。
钟的余音还在,只不过不见了敲钟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在自己问自己,这儿就像另一个密室,眼前除了这个大家伙外,就剩下“我”这个只剩下半条命的马前卒了。
“大山呢?大树呢?”我坐了起来,还是在问自己,但除了钟余音之外,没有人声接应我。
钟身上的一排排小铃铛晃荡的速度逐渐变慢,直到余音彻底的消失。
“老天爷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个东西?”“我”小声地嚷嚷道。
“有人吗?”“我”不死心,说话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大一些,但这里就像着了魔一样,静的出奇,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没有人,还是有人有意不回答我,可是如果有人,那人藏在哪呢?莫非是哪个得道的高僧在故意试探“我”,亦或者是谁设的局,看“我”是不是那贪图富贵的鼠辈。
不管那么多了,先填饱肚子要紧,于是又爬出这里,一边爬一边想,哪怕能有那么一汪泉水,也能救了“我”命,“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不知道那汪能救命的泉水,到底在哪?
还没有完全爬出密室的“我”,这次是真的饿迷糊了。
当“我”醒来之时,眼前放着一堆不知名的野果子,管他三七二十一,没想到是如此的美味。
吃饱了的“我”有力气站起来了,那种莫名的好奇心占了上风,“我”又回到了那座大钟前,就是想知道那个敲钟人和救了我性命的,究竟是谁?
“我”还是失望了,这间秘室里,除了这大钟外,别无它物。“我”想“我”还是离开的好,也许人家救了“我”,就是让我离开呢?“我”想到这儿,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去,不知不觉中,那间仿佛存在的密室和那座会发声的大钟,又被这茂密的森林所取代,这所有,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我”孤苦伶仃地一个人面朝太阳所在的正南方向,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感觉眼前这滔滔的黄河水,也变得不那么的湍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