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意识到,如果只是壁画,可以有视觉上的海浪滚滚,绝对不会有声音上的滔滔。
这是真的?壁画上的鸟,海浪,大船都是真的?不会,不会,只是一场雨制造了这一切而已,只是太逼真太立体而已。
这些绝对不会是真的。但是我心里在否定这一切,我本能中已经在怀疑的时候,手却不自觉地触摸了一下我刚好可以触得到的那个巨鸟尾羽。天哪!那是真的鸟的羽毛!一丝一丝,就连绒毛的柔软,被雨水打湿的感觉,还有主毛的枭,都能摸得到!
这是真的鸟毛,那这个鸟就是真的?那么,壁画上的海浪,海船也都是真的了?
“钱进兄弟,你快看,这是咋回事?壁画怎么活了!”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呢!咱们赶紧下,看看能不能坐上那艘船!”钱进连都没看我们,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随口问道:“啊?”
“别犹豫了金哥,我的妹妹们!这是咱们唯一摆脱困境的机会,一定要赶在雨停之前上那艘船!”钱进大声喊道。
我突然自作聪明道:“不对呀!兄弟,咱们不能上那船,这一切都是雨引起的,如果雨停了,不都要消失?咱们不能跟着消失!”
钱进道:“咱们顾不得那么多了,最好是咱们可以在雨停下之前上了那船,查看一番,而后再回来!”
钱进说得对,那艘船太过离奇了,保不准有什么新的线索,我们总要上去看看,我往下一看。
我勒个去,此情此景简直做梦都不敢想!
天坑底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烧火盆,里边装满了云,这些云都被大火点着了,正在剧烈地烧灼。整个天坑,从下而上涌动着庞大的火势,只是天坑太深而已,我们感觉不到温度,但下面跳动的巨大火焰却依旧让我们心惊肉跳。从上而下是淅淅沥沥的雨,天是黑的,天与坑之间的四周都是壁画海浪涛涛,海鸟驻扎,海船漂浮得真实。
在天,坑,浪之间,我们四人就像是最格格不入的怪物,孤零零地盘踞在其中,好像我们是突然从自己的世界闯入了这个世界一样。而另外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所有的景致我们都不陌生。雨,海,火。
但是每一样的背后都有千千万万的不可思议。海浪中好多巨大的鸟,我们头顶有一个,放眼整个天坑壁,别处还有,这些鸟简直大到像是一片小小的天。大小不一的海船,约莫有几十艘,钱进争取要上的,是我们这条石刻扶手路可以到达的那艘,这些船,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废旧船只,随着海浪随波漂动。
雪儿问道:“福金哥哥!我们赶到那艘船那边,会不会船已经漂向别处了啊!”她问着,同时跟着我们继续往下攀。
“你先别问那么多了,先下到那里再说!”丽丽急促地替我回复着她,被海浪声音一卷,我再也听不到下半句。只感觉浪风中一连串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是模糊的。一旦被逼到无路可走的时候,要么沉迷到死,要么在一线生机面前回光返照。当我们四人再见到一艘可以落脚的海船之后,浑身就像是被注入了鸡血。
之前的体力透支顶峰之后,又再次掀起了新的能量。
我紧紧地盯着一个一个的石刻扶手,这会儿已经不好握紧了,雨水打湿了它们,握上去没有摩擦力,最要命的是,脚踩上去打滑。我们每一下都万分的小心,同时,我们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天坑底的火烧云,壁画上的一切。还有我们要上的那艘船,会不会有漂走的迹象。
我们四人全神贯注地追着那艘船而下。“哎呀,那火好像要烧到船上了!”本来我感觉天坑深不可测,坑底云距离我们遥不可及,而那艘船倒是距离我们有限,但是,当我看到火开始往船上烧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钱进大叫:“快走!”雪儿问道:“到底是不是烧到船啦?”
“好像不是吧!”又是丽丽回答的。
我们几人都急得乱了,判断力全部失衡,我脑子里怎么都做不到在这种乱的情形下,分析这火是烧到船了还是一种视觉错感。
突然,钱进失声喊道:“金哥,快看,那不是船,是一艘船型的棺材!
钱进话音刚落,我也看了出来。因为那艘船的甲板,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了起来。顶起来的甲板,俨然就是一顶棺材盖子!而露出一窄缝的棺材盖子里,有无数只手伸了出来!
钱进道:“金哥,好像火烧的棺材膨胀了,里边的死尸待不住了,咱们要不要改变主意?”分分钟形势十八弯地变,我压根就没反应过来这一切。
就见到原本一艘船变成了棺材,棺材盖子被火烧开,里边好多死尸手往棺材缝隙上插,像是争抢着要钻出来一般。而此时此刻,壁画上的海浪,天坑底的火烧云已经混淆一起,分不清楚哪是哪。
我们四人原本还一根筋地往那艘船上奔,准备当个歇脚的地儿,这会儿又开始往上爬了。因为火越烧越猛,而且往上蔓延,火蹊跷得很,就好像空气中都弥漫了柴油可以供它燃一般。我突然害怕这火烧的不是云,不是空气,压根就是雨!
那我们就彻底完蛋了,如果这雨可以跟柴油一样燃,我们连挣扎的必要都没有了。但应该不是雨,否则直接就能看见雨从天而下,然后连成片,成为一场火雨。可是这火一直往上,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四个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拼命往上爬,逃。我在上头,我慢了,他们再急也没用,我脚下的钱进一个劲地催,我低头一看,那些插到棺材缝的死尸,手就像是疯长的鬼手,转眼之间已经奇长。夸张的指甲,惨白的背毛,看上去诡异恐怖,还有不停挠抓棺材板子的声音!让我们抓心挠肺地惶恐!
突然,我看见一只鬼手“呼”地一下长得嗖长,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手指蛇,从下边蹿了上来,奔着我们这边就来了。我当时吓得浑身失控,两只手全部失去力气,整个人往天坑壁外一仰。随即,耳边是他们大喊“金哥金哥”的声音,我在无数个这样的呼喊中下坠着。
我的眼前都是磅礴的海浪在翻滚,那些浪,就像是从天而滚,好多巨大的鸟带着诡异的嘲讽,用一对黑珍珠一样的眼睛盯着我。我死了,我又要死了,我这回可是真的要死了。
一切与老编钟秘密有关的人,果然都难逃死亡,终于,这回轮到我了。我心里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那些过往发生的事情,就像电影剪辑般急速闪过我的脑海。死亡真的并不可怕,在死亡的那一瞬间,人,会看淡一切。我的脑海中都是这些记忆中的片段,还有,深深的遗憾。
何况,这又不是第一次了。经历了这么多,我不再害怕,我真的解脱了。
我继续向下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