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里，少年低头仔细地批改着某人的英语真题卷。
细碎而深黑的刘海因为低头的动作垂在额前，长而微卷的睫毛似乎是由于短暂的思量而微微翕动着。浅樱色的唇紧紧地抿着，由此可见，他有一点点生气。
女孩坐在他的旁边，哭丧着脸。
自己做试卷是一回事，被苏深监督着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份真题卷还特么的难。
苏深勾画出她作文里最后一处语法错误，一时气急，把卷子连带着红笔一起扔在女孩身前的桌子上。
苏深：" 你自己算算分。"
余韫乖乖地看着自己各部分的分值。
拿过笔列竖式计算着。
苏深：" 我让你算你还真的算了啊。"
余韫：" 那还能怎么样……"
女孩侧过头一脸不解地看着无理取闹的少年。
他拿过那份试卷，颇有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愤慨。
苏深：" 完形填空，你看看，满分十分，你九点五，做得还不错。"
余韫：" 那当然，我聪明。"
苏深：" ……"
苏深：" 阅读理解partA，四十分，四篇文，你得了几分？"
阅读理解一向是余韫的短板，倒不是说她阅读不了，而是理解不了。自高中开始，她就发现自己和别人的思维不太一样……
余韫：" 我觉得还不错。"
至少有五分之三的分数。
苏深怒极反笑，拿着笔轻点着试卷。
苏深：" 那好，partB呢？"
苏深：" 这篇不就是我们以前经常做的七选五吗？"
虽然确实有点难度，但是，对于他们重点高中，到现在重点大学里的学生来说，也不至于这样吧。
余韫：" 我以前就这样……"
余韫：" 七选五，五错三嘛……"
余韫弱弱地说着，一遍偷偷看身边少年的侧颜，虽然有些愠怒，但是，还是这么精致漂亮。
苏深：" 十分得了四分，你可真行。"
余韫：" 我以前不要说是错三个了，四个我也错过……虽然很不想告诉你，但是，我甚至全错过。"
苏深：" ……"
苏深很想吐血，他真的搞不懂余韫脑子里在想什么，全错很光荣吗？怎么不说她做得好的时候全对呢……
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全对过。
苏深：" PartC，英译汉……你能不能把语言弄得简练一点？啰啰嗦嗦不得要点。我们以前高中的时候不是专门训练过翻译题吗？"
啰啰嗦嗦，一直是余韫的语言风格。
日常生活中倒是没什么问题，每次一做考卷，问题就大了。
答题卡上的横线被写得满满的，有的时候都快超出答题框的范围了……虽然，也确实是做对的，但是，同样的时间，别人能做三题，她就只能写两道。还好思维够快，下笔如有神。
苏深：" 六分，不能再多了。"
余韫看了一眼得分点以及扣分点，嘟嘟囔囔着：
余韫：" 也不能再少了呀。"
苏深扣分，是往死里扣的，能扣的他绝对不留情，比一般的批卷老师狠多了。
苏深没有理会少女的埋怨，他对于自己的要求就这么高，自然也不会对别人降低的。
苏深：" 没算上作文，就已经扣了二十六点五分了。"
余韫：" 我觉得已经不错了。"
毕竟，她真的没苏深有天赋。
或许在苏深看来随便考考就能上八十的题目，她要很努力才能考到七十分。
她也会累的。
或许，当初也不应该傻呵呵地去辅修化学。
课业压力已经让她透不过气了。
作为一个学文的女孩，高中的历史政治都背过来了，每天熬夜到两点多，五点多又得起床，才好不容易熬过来……
现在却要被这个该死的英语试题搞得成天心神不定。
少年定了定神，稍稍冷静了一下。
苏深：" 我没有否定你的意思。"
苏深：" 只是，英语作文三十分，平均分大概只有十七分，或者还可能被刻意压低。"
苏深：" 我知道你作文写得很不错，据这两篇看来，十九到二十一分的水平。"
苏深：" 可是，万一偏题了呢？"
偏题了的话，批卷老师给百分之四十的分都是善良的。
女孩低着头，手指绞着自己大衣的衣角，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像是乖乖的小兔纸，默默地挨着训，这很反常。
苏深觉得自己的语气确实有点重了。
但是，他得让余韫意识到，有小聪明是不够的。
在重点高中里可以够，但是，在这个人才济济的双一流大学里，不能再随心所欲了。
两人之间又是良久的静默。
余韫：" ……我错了。"
小姑娘抽抽搭搭地抬起了小脑袋，泪眼朦胧。
她冰冷的手微微拉着少年的衣袖，在某个瞬间擦过他的手背。
冰冰冷冷，像是死的一样。
余韫：" 我不应该觉得累的……"
可是，她真的好累。
活着好累。
长而密的眼睫被沾湿了，给这双浅色的眼睛更添一缕迷蒙。
柔软而温暖的手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少年的声音如同秋日的夜风一样温柔而清冷。
苏深：" 怎么又哭了呢……"
他拉过女孩的手，焐在自己的手掌里。
余韫仍旧无声地啜泣着，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滚落。
苏深扬了扬唇角，扯出一个不自然且很无奈的笑来。
苏深：" 小傻瓜，人都会累的。"
苏深：" 你没有错，是我太严苛了。"
他很少否定自己的答案，因为他有足够的信心和证据来证明他的做法、答案、论证过程都是对的。但是，人生也没有永远的一成不变。
余韫猛地摇了摇头，声音轻而软糯：
余韫：" 是我不够努力……"
苏深：" 好了，看错题，我给你讲。"
英语这东西，只要词汇量够多，做题中规中矩，思维不出现神奇的偏差，就没有智商的什么事了。
很不巧，余韫的思维总是神奇地出错。
不得不说，她想象力还是过人的。
苏深很崩溃地给她圈出了所谓的“key words”，这是整段的关键词，可是余韫偏得说什么“根据上下文”……搞着搞着，苏深觉得，自己对“正确的理解”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很不幸的是，他也觉得参考答案是错的了。
仔细想想，好像都对。
最后，苏深罢工了。
他表示不想和这个杠精进行学术上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