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和好计划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变成了那两个人的游玩计划,未来的事情变得稍微有那么一点……似乎可以期待?但是,游玩的前提条件还并没有达成——让那两个人变回原来的样子,让他们再一次在班级里表演魔术。
躺在床上,我抬起手臂遮住有些刺眼的日光灯,一边感受这若有若无的睡意一边思考者。
这可真是高难度的条件啊。毕竟现在已经不只是他们两个自己的事情了。
而且,站在每个人的立场上看,所有人都只是在做正确的事情而已。
搭档同学觉得自己影响了41号的学习,挡在了朋友“更好的出路”上,所以他忍受着痛苦,决定成为主动放弃友情的坏人。41号的母亲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更好的未来,并且不希望儿子和“成绩不好的坏孩子”一起玩而已。
至于41号自己,则更是无辜了,一次成绩下降就成了这一切的导火索,他一定已经后悔死了吧。
就是这种没有人错的事情才最麻烦。这样的情况下,很难有人会放弃自己坚持的东西。也就成了一个无解的命题。
最好的解决方案是什么?
“只要41号放弃掉魔术就好了啊。这样能够暂且安抚住母亲,保证成绩的话和搭档一起玩应该也就不会被责备了,到时候再偷偷地玩魔术也没关系吧。”
我放任自己的嘴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是大脑某处自行做出的解法。按照现在的已有条件来看,确实是最简单,而又能够制造出安全的结局的方法。
可是这样制造出的结局,只能算是普通结局(Normal End)罢了。
如果是我自己的话,这样的结局就已经足够了。可是既然是别人的故事,果然还是好结局(Good End)比较好吧。
可是现在,条件不足。
有什么东西,还没有出现。
我伸出手,拿起放在床边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
完全是心血来潮,或者说是兴之所至,我只是把脑子里不断徘徊的一句话发送给陶玛斯而已。自己都完全不明白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
【未来,会怎么样呢?】
等明天早上再看回复……不,我根本就不期待回复。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感觉很困呢。
我之后好像立刻就睡着了,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当时已经调成静音的手机上不断显示的来电提示。因此也就没有立刻得到那个消息。
“41号离家出走了?!”
第二天早上我没有在门口看到陶玛斯,是到了教室之后才从林彤的口中听到这句话。
“昨天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啊!真是的……算了……”
她好像非常担心41号,甚至没有对我没及时接电话的事情进行长篇大论的抱怨,而是一脸担忧地看向了陶玛斯的位置……陶玛斯的位置?
“不知道陶玛斯怎么样了啊。”
我也看了过去,陶玛斯位置空空的,今天还没有人坐过。再加上我今天早上也没有看到他,不会和41号一起离家出走了吧。
不过林彤很快就否定了我这个想法。
“我昨天也给陶玛斯打过电话了,我想最近他和41号应该有联系所以就……可是说了41号离家出走的事情之后他立刻就把电话挂掉了,虽然说了一句‘我去找’,再打电话就不接了。但是当时已经很晚了,他又能去哪里呢?”
你竟然有陶玛斯的电话号码啊,不,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直接就跑出去找人未免也太莽撞了,不过这确实是陶玛斯的风格。
但是,他好像还不怎么熟悉这座城市吧。我想起了之前逃课跑出去时候的情况,不会41号没找到,陶玛斯也丢掉了吧,虽然不用担心他的生命安全,但是也不能就这样不管。
真会添麻烦啊,我还有事情希望他能去做呢。
“看,那是41号的父母。”林彤突然推了我一把,指了指站在门外的一对夫妇。其中一个,正是昨天见到的那个阿姨。他们两个的表情都十分凝重,在见到班主任并不在教室里之后,就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了。
这不是相当不妙的发展吗?我是想安安静静,平平稳稳地解决事情的,结果那两个人直接把最高难度的游戏关卡打出来了?!
我又转过头,看了看陶玛斯的位置。
根据我向来不怎么准的直觉,他短时间内大概不会出现了。给我好好地负起责任来啊你这个糟糕玩家!
“晨曦?怎么了?”
“我不想当坏人啊……”
“没人要你去当坏人啊?”
“但是激烈的冲突是达成Good End的必要条件。”我有点苦恼地说。
“晨曦,你在说什么啊?”
“没事……”我叹了口气,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事情,而且我也懒得解释。而且如果我的猜测属实的话,说不定这件事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不管怎么说,不把每个人的心情好好地表达出来的话,那些淤积于胸中的情感就会像没有彻底挤出的脓水一样,留在身体之中,总有一天会沉淀为毒,从内部让身体腐坏。
所以我说,激烈的冲突是Good End的必要条件。
果然还是要去。
……可是我还是不想去!我完全不会和别人好好交流啊!
能不能先让我准备两天?
好啦好啦,别任性了,倒数五个数,你还是得去。
5,4,3,2,1。
我站起身,离开了教室。
与此同时,在某个地方。
41号将自己的身体卷成了一个球状,借此获得更多的温暖。他的身上还穿着在家里换上的家居服,单薄的布料让他即使在室内也瑟瑟发抖。
虽然现在已经接近夏天了,但夜晚的气温还是不能高看。更何况,还是在地下的房间。
他已经一动不动地缩在这个房间的角落十几个小时了。这还是第一次,他在这个房间里能够这么安静……不,安静并不是个合适的词。
以前,只要一进入这里,他的心脏和血液就会沸腾起来,胸中会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催促着他去做些什么,完全冷静不下来,好像生命中的一切都是完美的,好像只要想做什么就绝对做得到一样。
可是昨天晚上,当他不顾一切地跑进这里来的时候,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提不起精神,甚至一瞬间有了“好无聊”的想法。
这种想法让他厌恶自己,也让他陷入了极深的恐惧之中。
这样,怎么可以。
只要为了魔术的话,不管什么都能做到的不是吗。
怎么可能,在看到那些道具的时候,会觉得累呢。
明明,明明只要逃到魔术世界的话,就只剩下幸福了。为什么现在会……
夜晚,所有的道具都只剩下了灰白,就像还没来得及上色的草稿一样,冷冰冰的,感觉不到一丝一毫形状以外的信息。
没有色彩。
没有生命。
没有热情。
于是,他想逃了。
可是他拼命阻止住了想要后退的双腿,更深入地走进了这间道具室。
“我最喜欢魔术了。”他小声对自己说,好像要给自己洗脑一样重复起来:“我最喜欢魔术了,我最喜欢魔术了,我最喜欢魔术了……”
你不是最喜欢魔术的吗!你不是,离了魔术都活不下去的吗!所以你,必须是喜欢它的!不喜欢不行……不喜欢不行啊!
如果不喜欢了,那至今以来的努力又算什么!至今以来为了魔术所花费的时间不都白费了吗!那样的话,自己……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
只有魔术,必须喜欢啊!
只有魔术,不可以厌倦啊!
因为魔术,不是已经融入到生命之中的东西了吗!
现在的你,已经没有说不喜欢的资格了啊!
你不是把除此之外所有的未来,所有的可能性都舍弃掉了吗!给我想起来啊!给我想起来之前对魔术的热忱,之前那种什么都做得到的自大心情啊!
如果就连自大的妄想都做不到了,我还剩下,什么了啊……
不知不觉间,他就这样睡着了,蜷缩在角落里,和房间里的一切都隔开了一个微妙的距离,好像制造出了一面无形的墙壁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