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琯呢?”江砚渡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道。
小司很干脆地回答他:“在未央宫。”
可是其他随行的大臣却都是一脸的难掩惊讶。
传闻是听过的,什么江砚渡陛下专宠永泉秀女卿琯啊,或是江砚渡陛下已内定了皇后人选啊之类的。可是眼见陛下平常仍然是冷漠寡言,办事利落,也就将那些个八卦消息全都归作了晚饭后聊天的娱乐,并不当真。
可如今,从未关心过女人的江砚渡陛下竟然主动问及一个秀女,看来那些传言并不尽是空穴来风的啊。
江砚渡斜眼看着身后一干大臣猜测的眼神,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是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想着这样卿琯以后定会少些刁难,嘴角便微微地向上扬了扬。
而随后赶到的宰相大人显然错过了一场“表爱宣言”,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一群沉默是金的大臣,眉毛威严地扬了上去。
当他刚要对大臣们进行批评教育的时候,陛下却很不合时宜的停了下来。
“怎么了么——”一句话还没问出口,就听见了从未央宫里传来的清冷淡漠之声——“……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是谁写的呀?”耳边传来监考官的声音,颇像当朝第一大学士。
“宋代苏轼。”一样的冷音调,平静的透底。
宰相大人似是确定了一样,又皱紧了眉头:是那个秀女卿琯吧。
从江砚渡的角度看去,只能正正地看到卿琯的背影,那么孤傲的站立在天地之间,让他不禁有一刹那的似是而非的错觉。
似乎在几年前,也有个笑容温暖的女人,曾经这么孤傲的挺立过,然后以最唯美的姿态彻底消逝在他的面前,只空留给他一世记忆,一生黯然。
小司用手肘轻碰了下已陷入迷茫的江砚渡,向卿琯的方向扬了扬头。江砚渡再看过去才发现,卿琯似乎背微弓地写着什么。
“自创诗词。”小司小声地解释了一句。看着第一学士转到了卿琯的身边,江砚渡略微地担心了一下。卿琯却是放下笔,淡然地看一眼监考,然后闭目修养。
所以她没有看见的门口的江砚渡都看见了。
他看见第一学士的脸上越来越显惊讶之色,拿过卿琯的诗词细细看着,手似乎都在些微地抖动。
然后,他用明朗的声音,大声地说道:“恭喜卿琯小姐,您已成功晋升。”
卿琯这才睁开眼,看着旁边的监考,轻轻地鞠了一躬:“多谢大人。”然后,转身欲走,却在看见江砚渡后惊了一下,却了脚步。
“陛下万岁。”监考文官在看见江砚渡后有些惊讶地行了个大礼。其他秀女也赶忙下跪。
敞阔的屋子,在一群跪着的人中间,只有卿琯一个人平淡地站着,定定地看着江砚渡,让他不禁觉得这些人是在给卿琯行礼,而她本就应当接受万人的敬仰。
“平身吧。”江砚渡一边迈入屋内,一边说道。
“谢陛下。”学士起身后,赶忙向江砚渡迎来。而江砚渡只是从他手中抽出那张纸,并不看他。
说江砚渡这辈子都没见过一个女人写出这么好的字也不过分。和清的完全不同的秀丽的小楷,真的是像极了她本身。冷,淡,锐。
“陛下,您看看这诗。”学士大人在一旁有些着急得说着。
江砚渡斜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纸上。
题目是“几许年”。估计是这个官员出的命题诗吧。
很长的词,对仗工整,措词华美适当。
但是也不至于让当朝第一学士都吃惊吧?
继续往下,似乎渐入高潮,情感必露。
也终于让江砚渡有些明白了第一学士惊异的原因。
直至最后一句,江砚渡不禁一愣——
“世上何事相悖?无常,莫问烟酒苍黄。”
一切似是又归附平静。
但这句话就这么重重地撞入江砚渡心中。
那么浓厚的苍凉无奈使得江砚渡感同身受,泛起一阵阵的心疼。
这么苦涩的感情深深地埋在这字里行间,深深地扎根在卿琯的心中,会是怎样的辗转反侧,痛楚难抒呢?!
“……走吧。”半晌过后,江砚渡终于轻声说道。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在场所有人——包括小司,包括卿琯,包括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事情——他把卿琯温柔地揽入怀中,轻轻地在她耳边说到:“走吧,我们回去朔月斋吧。”
卿琯身体明显地一僵,然后她把头更深地埋入江砚渡怀里,颤声道:“……好,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