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天，你……”阿斯特蕾娅惊讶地发现，吴晓天看向自己的目光里竟然充满了敌意。
“很抱歉公主殿下，在看过刚才的事情之后，我很难再相信霍克家族的人了。”吴晓天盯着阿斯特蕾娅说道。
“……”吴晓天的话不断地刺伤着阿斯特蕾娅那高傲的自尊心，但公主殿下却无法对他生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怒气，因为她很理解吴晓天，他的怀疑、他的警惕都是有道理的。
亚历山大既然为了这个帝国能够毫不犹豫地湮灭两万名对他忠心耿耿的帝国战士，那么他的女儿为了避免死灵生物卷土重来而杀掉林歆然也不是不可能的。
哪怕阿斯特蕾娅明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这么做，可是在刚刚见证了那么多耸人听闻的真相之后，公主明白任何对自己的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
“你们尽可以怀疑在下，在下可以理解……可现在背叛者已经走了，你们别无选择。”阿斯特蕾娅伸出了一只手：“你们想活着离开这里，就需要在下的帮助。”
“……”吴晓天没有回答。
阿斯特蕾娅说得对，这里是生灵绝迹的死域，单凭他和林歆然这两个低阶法师学徒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但除了这个之外，吴晓天更担心的是林歆然的处境。毕竟现在阿斯特蕾娅已经知道了林歆然身上的秘密，就算阿斯特蕾娅帮助他们回到了霍克帝国，接下来她又会怎么处理林歆然呢？
说来倒是挺好笑的，在爱民如子的帝国公主和杀人如麻的背叛者之间，吴晓天觉得自己更能信任的人竟然是后者！
只是背叛者现在已经走了，吴晓天现在要么跟着阿斯特蕾娅一起回学院，要么，就只能跟着林歆然一起在死域苟延残喘。
“公主殿下，我希望你能像刚才那样起誓。”过了好久，吴晓天咬了咬牙说道：“起誓你绝不会向任何人说出她的秘密，也不会在这之后以任何方式监视、监管、囚禁她，只要她没做出任何违反帝国律法的事情，那么她就理应获得和普通帝国公民相同的自由、平等的权益！”
“……”阿斯特蕾娅看着寸步不让的吴晓天，最终无声的轻叹：“如你所愿。”
……
阿斯特蕾娅最终还是带着两名学徒踏上了回归人类世界的旅途，虽然身为高阶法师的公主殿下可以凭借传送术在短短的一天之内就将他们带回科斯塔要塞，但是阿斯特蕾娅却最终选择了步行。
对此，吴晓天和林歆然并没有发出什么疑问。因为从阿斯特蕾娅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在这么短时间内发现这么多可怕的事实之后，阿斯特蕾娅自己也显得相当无所适从。
现在的她既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些在战争年代暴露出各种丑恶嘴脸的帝国人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曾经在她心中永远伟大正确的父王。
阿斯特蕾娅需要时间来平复真相给她带来的冲击，也需要时间调整自己对待其他人的态度。
讽刺的是，为了缓解这一切事实带来的冲击，死域竟然成了阿斯特蕾娅最能放松精神的地方。
这里，只需要斩杀就可以了，远比人类世界要简单而纯粹。
当天夜晚，阿斯特蕾娅为营地布下结界之后就一个人钻进了帐篷里面，只剩下吴晓天和林歆然两个人坐在篝火旁无言以对。
“说些什么啊……”吴晓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一个木棍捅了捅篝火，实际上内心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自从离开黑影之后，林歆然就再也没有跟吴晓天说过话，这让吴晓天完全弄不懂这丫头究竟在想什么。
“……”吴晓天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地去看林歆然，然后就发现林歆然竟然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少年和少女都仿佛被抓了现行的贼一样赶忙将目光移了回来，接着同样很有默契地一起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沉默继续，尽管此时的气氛既尴尬又诡异，但在场的两人却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好像都是在等待着什么。
昏暗的篝火下，林歆然的脸变得越来越红，她双手抱膝蜷坐在地上，将漂亮的脸蛋埋在膝盖里面，只留下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
“你这些天受苦了吧？”实在受不了了的吴晓天最终只能没话找话。
“卡……克尔没有折磨过我。”林歆然小声回答。
“呃，这样啊。”吴晓天抓了抓头发。
“你呢？你今天也受伤挺严重的。”
“我也没事，喝了药之后几乎痊愈了。”
“这样吗……”
“嗯……”
“……”
又沉默了十分钟，林歆然这次主动开口了：“说起来，这次我好像还没有向你道谢。谢谢你，这次又是你救了我。”
“你也救了我很多次不是么？而且，这次真正解决问题的还是菲欧莉娜老师。”吴晓天摇摇头，接着又幽幽地补充了一句：“还有那个家伙。”
“那个人是谁？”林歆然忍不住问道，其实她有很多问题都想问吴晓天，只是吴晓天一直不说话，她也总有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感觉。
“雷格纳，背叛者雷格纳。”
尽管当时在黑影总部的时候阿斯特蕾娅就提到了那个中年人的身份，但此时得到吴晓天的亲口确认之后，林歆然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吴晓天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坦白，他看了看身后没什么动静的菲欧莉娜的帐篷，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咱们会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他搞的鬼。”
林歆然花了两分钟来消化这两个惊人的消息，接着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吴晓天无奈地摇摇头：“那种人的行为逻辑太难猜了。”
“也是。”林歆然也知道这并不是此时能够详谈的话题，她想了想，接着问道：“那你……你当时是怎么猜到我身上有死灵权能这件事的？阿卡拉特说出真相之前，你的表现看上去应该是猜到了吧？”
“这是老师推测的。”吴晓天回答：“她有一天喝高了，无意间向我说过你的事情。”
“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了么……”林歆然看着吴晓天，眼神充满了感激。
即使早就知道了她身上凝聚着大量的死灵权能，但他却从来没表现出过任何的嫌弃和恐惧。
“……”
话题在此处再次戛然而止，只是这一次，林歆然看上去比之前放松了许多。
又过了半个小时，林歆然终于觉得有些困倦了，她站起身说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哎，喂！”直到林歆然马上要离开，吴晓天这才忍不住叫出了声，因为这一晚上，他都始终憋着一个问题。
“怎么？”林歆然有些奇怪的扭头，接着就看到那个在她眼中既无耻又没脸没皮的家伙此时竟然脸色涨得通红。
“……”吴晓天又憋了好几秒，这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那……那个……就是那个……我……我操！”
骂了一句脏话之后，吴晓天似乎总算恢复了对舌头的控制能力，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那会儿说的那些话，不是骗人的。”
“诶？！”林歆然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吴晓天指的是那句话。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吴晓天抓了抓头发发狠似的说：“总归也是我第一次正式表白，我还是挺想要一个答复的……”
“……”林歆然低着头，垂下的刘海挡住了她通红的脸蛋。
“我不是有意想要在这种时候用什么帮了你的事情来软要挟你，我真的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吴晓天见到林歆然不说话，更加语无伦次：“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啊，怎么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你还是直接拒绝我吧！我做好思想准备了！来吧，拒绝了我，这件事就彻底揭过了，以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好！”
吴晓天一个人自顾自地啰啰嗦嗦说了半天，过了好久，林歆然慢慢地走到了他面前。少女伸出了手，一样东西展示在了吴晓天面前。
那是一个木雕，一个用脏木头和拙劣手法雕刻而成的人形木雕，五官模糊不堪，肢体也有些四不像，但唯独那及腰的长发栩栩如生。
“这个还给你！”林歆然低着头，目光躲闪：“至于我的回答……现在……现在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