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青衣言语,王景倒吸一口凉气。
这“三绝”,听起来就很邪门。
但是王某人仍然是一知半解,只好继续发问:“具体点呢?”
青衣罕见的没有流露出奚落之意,神色肃穆解释道:
“所谓命绝,主要针对‘三魂七魄’中的‘胎光’,也就是说,这个阵法能够吸走阵法中人的命魂。但其他魂魄大多都还存在,故看起来,僵而不死!”
“身绝,就是说这个阵法,会让人体各种器官紊乱,并逐渐腐朽。”
“那这个气绝,就比较深奥一点了。这个‘气’,不是指的空气,也非天地元气,而是……气数!”
气数?
王景疑惑地打断青衣:“气数,是什么?”
青衣若耸耸肩,说道:
“气数无形无体,是一种虚无但又客观存在的东西,就好比……”
青衣顿了顿,抓耳挠腮的想了想,似乎在搜肠刮肚的寻找合适词语,接着说道:“就好比,命运?它在无形中主宰着人的生老病死、性格、成就等等……我也说不太明白,‘气数已尽’这个词你听说过吧?”
王景点点头,接口道:“那么这个阵法导致的‘气绝’,就是说把他们身上气数也吸走了?”
青衣点头又摇头:
“气数没了倒是可以确定,但吸走的话,有点难度,怕是仅有十境‘合道境’往上的修行者才能操控吧?”
紧接着,又补充道:
“这个阵法对气数,能够起到打散掉的作用。而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它才被称为禁术。因为,人一旦失了气数,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果真是歹毒无比。
王景浑身发冷,如此阴邪的阵法,就没有修行者中的大能发现吗?
如此一想,王景背脊往上窜起一股凉意来。
镇守大人背后,莫不是还有厉害的人物蒙蔽了天机?
王景揉揉眉心,轻声道:“那么这个阵法,如何破解?”
青衣摇头:“不用破解了,因为它已经完成了。”
王景神色微变。
“不过只是第一个阶段。刚才你也说了,阵眼处的东西已经被取走了,那应该是类似‘神柳木’之类的容器,里面承载了吸纳到的命魂。”青衣晃着脑袋,说道:
“‘融胎化命三绝阵’,第二步才是最终目的……这‘融胎化命’这四个字,意思是说,把吸纳到的他人命魂,转化成为施术者的生命寿元……”
原来如此!
王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怕是镇守大人那个老梆子已然大限将至,所以才会做出如此疯狂之举!
“第二阶段,如何实现?”
青衣干瘪瘪答道:
“布置一个逆向的阵法即可,而且覆盖范围不用很大。”
……
……
同一时间,古堰山脚追龙河边的树林,一道红光自东而来。
那道红光落在一株高大的树冠之上,化作人形。
一名身着大红色道袍的道人。
只不过这衣袍的颜色,红得有点……清奇。
就像勾栏里老鸨们唇妆的颜色。
红衣道人脚下一滑,“哎呀”一声叫出来,赶紧轻点树冠,像猴子一样轻飘飘地荡到另一株树上,速度极快。姿态嘛,还是有几分美感的。
连续越过十多棵高大的树木后,他停了下来,身体靠在一块凸起的岩壁上,急促喘气。
他道袍上破了好几个洞,更有一些杂乱的絮条凌乱垂下,像是锋利之物切割所留。
这身品秩不低的道袍,名为“金秋”,大红的颜色土是土了一点,但在防御上却毫不含糊,寻常刀剑可是难伤分毫,不简单。
道人取出一个古朴罗盘,用手拨弄几下,嘴中念念有词,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他自言自语道:“西北偏北,八百里,吉。”
说完脸色一黑,骂道:“不行啊,欧阳莫清先生托我送达的东西在西边的镇子啊……”
道人眼眉皱到一块,直拍额头,恼怒不已,就差原地打滚了。
忽的,余光所见,先前他奔逃而来的方向,天幕边际出现了五道虹光,正在快速接近。
道人朝那个方向“呸”了一口,骂道:“直娘你个天尊,改天贫道发达了,定将你们几只臭虫剃光绿毛,卖到罗宋州去和那些秃驴做道友!不就是顺了把没甚用的残剑么,兴师动众何至于此……”
骂归骂,但道人手中不停,掐了个指决,在自己眉心一点,一滴鲜血出现在指尖,放到嘴边一吹,然后喝道:
“凝!”
那滴血珠悬在空中爆炸开来,瞬间化为一个与道人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道人口中念叨:“这回可是亏大发了呀,哎……”
然后对那血珠凝聚而成的人影说道:“分身啊分身,就拜托你把这玩意送到吧!”
抛出一个木制盒子,“分身”伸手接住,点点头,转身向西去了。
红衣道人则又从怀中掏出一巴掌见方的红布,脸上有些肉疼之色,喃喃道:
“逼得贫道压箱底的手段都用了,这宝贝得来不易啊……”口中吹出一口气,那红布见风就涨,悬在空中自动折叠起来,然后红光一闪,化作一只单舟的样子,也有正常舟船的大小,道人跳了上去,轻喝道:
“疾!”
下一秒,纸做的单舟载着道人化作一道流光,极快地往西北方飙去。
身后,五道虹光穷追不舍。
……
……
话分两头。三河镇铁匠铺内,王景和青衣交谈完毕,差不多已至午时。
胖婶围着一张短翘翘的蓝布围裙,自厨房中挤出个头来,说是可以吃饭了。
青衣喜笑颜开,迈着小碎步就去帮忙张罗碗筷。
王景则在原地愣怔了一小会儿。
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镇子上发生异状的原因基本已经明朗了。
——除了,镇守大人对自己的图谋。
但自己身无长物啊。铺子里也没有啥有价值的玩意儿了。
难道是自己体内那盏油灯?
或者说,还是有着什么自己没有发现的秘密隐藏在铺子当中,所以当时镇守大人一干人等才想着要进铺子看看?
王景摇了摇头,驱逐了纷乱的思绪,坐到方桌边,拈起筷子,准备吃饱了再想。
突然,门外传来人声:
“野驴道人前来送货,烦请……出门验收!”
王景一怔,看向也是刚刚落座的青衣。
青衣眨眨眼:“好像是人。”
王景起身:“看看去!”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袭大红色的道袍,却破损不堪。视线上移,四五十岁的年纪,长脸有些黄,两撇小胡子别具一格。
站在十余步外的红衣道人打了个稽首,开口道:“无量天尊,贫道野驴。王景少掌柜何在?”
王景斜着看了一眼门楹上“张氏冶铁”的牌子,心道别开玩笑了,铺子都歇业三年啦。
给予礼节性微笑,抱拳:“好说,正是我。”
野驴道人颔首,然后目测了一下与王景之间的距离,显然是知道脚下有阵法,他进不来。
野驴道人朗声道:“贫道受人所托,前来向小友送上此物——”
手中一个四方木盒,抛了出来。同时说道:
“阵法相阻,还请接住。”
王景略微迟疑,但还是将手一抄,接住了那个四方木盒。
没感受到敌意和奇怪的气机,问题不大。王景掂量两下,问道:“敢问这是?”
野驴道人摇头,面无表情:“不知,贫道只是一具分身。”
王景“喔”了一声,又问:“何人所托?”
“欧阳莫清先生。”野驴道人答道。
“欧阳莫清?”
青衣疑惑发问:“谁?”
王景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在脑海里搜刮一圈。
喔!想起来了,原来是他。
——师傅他老人家的师兄的大弟子,换句话说,就是自己的大师兄。
倒是曾经听师傅他老人提起一两次,说是有点话多云云。
一念至此,王景向野驴抱拳致谢:“多谢道长,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客套话。
野驴道人摇头,径直走到旁边的一棵树下盘腿而坐,说道:“小友请自便。”
王景不解问道:“道长,你这是干啥?”
红衣道人淡淡道:“贫道只是本体一滴精血凝聚而成的分身,任务完成,不过是在此等待消散。”
“请你将贫道当做一朵蘑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