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太始老祖戏谑言语,仙朝大帝陈惊玄默然不语。
远处,死灵王和隐杀侯被烛照、幽荧所化的两只神兽逼迫得节节败退。
太始老祖身下,黑莲之主气势大盛,浑身上下黑光更为凝实,凶厉无比。
但代表着太元天下的青莲之主所化稚童,已是身体残缺,到处都是被啃噬的伤口,气息羸弱,在黑莲之主凶狠无比的扑杀中,相形见绌,眼看就要不敌。
一时间,整片虚空之中,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王景不心生焦虑,传念道:“……前辈,当下如何是好?”
陈惊玄道:“稍安勿躁。”
忽的虚空之中烈烈罡风似乎静止不动。
在这一刻。
仙朝大帝陈惊玄选择了闭目。
复又睁开。
一缕奇特的清光凝聚,自眼角溢出。
王景感受到了陈惊玄体内元气的异动:金色的炽热的翻腾的元气平静下来。
化作清清淡淡的无色,平静,优雅,笃定,悠远。
如雨天黄昏,闲坐屋檐,听声饮茶。
陈惊玄朝头顶无尽星空躬身,拱手。
一丝不苟,动作缓慢。
郑重,朗声道:“学生陈惊玄,恭请……夫子莅临!”
下一秒,漫天星辰给予了回应。
神圣的清光汇集,如从天而降的银白瀑布,将陈惊玄魁伟的身躯完全笼罩。
王景感知到了温润,古老,极具亲和力的气息。
是一道意志。
来自于,传说之中,天地之间的第一位读书人。
这股意志瞬间与陈惊玄的身躯相融。
他开口道:“竟有两人的意识共存一体,分属于两段不同的时空,少见少见。”
声音清朗,语调平缓。听其声,王景宛觉眼前出现一儒衫老者,清瘦矍铄,慈祥和蔼,正抚须叹语。
令人心生亲近之感。
陈惊玄的意念之声响起:“……启禀夫子,学生无能,令太元陷入危局。”
夫子意念平和道:“老夫知了。”
王景心神激动,此时想要发言,无奈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压制,意念完全传不出去,急得王某人直想抓耳挠腮。
只见陈惊玄轻轻迈出一步。
全身气息内敛。
身后出现一看不清面容的儒衫老者,伴随悠远的朗朗诵书之声。
仙朝大帝双手交叉在胸前,如锯般拉开,作十字切割状。
洞若观火的王景,赫然发现陈惊玄体内清淡无色的元气,少了至少三成。
下一瞬。
似乎有某种绳索被干脆利落的切断。
原本巍然不动的太始老祖在星辉清光降临之时就已睁眼。
面色惊疑不定。
这时他身躯一震,连连后退,气息颓败下去,不甘怒吼道:
“不!”
下方原本缠斗在一起的两位莲花之主,分了开来。
黑莲之主身上黑色气息缓缓消退。
从头往下,开始露出火红之色。
青莲之主气息萎靡,身上不下百道裂开的口子,却没有血液流出,气息委顿不堪,挣扎着半跪在地,喃喃道:
“……哥哥,为什么?”
黑莲之主眼神露出短暂的疑惑。
但下一秒,太始老祖身形出现在黑莲之主身旁,化作一尊大如饕鬄般的古怪巨兽,一口将黑莲之主吞入腹中。
他狞笑癫狂的意念传出:“吾苦心孤诣腐蚀了两千多年,岂会因为汝这道来历不明的意志而折戟!”
太始老祖再度化作人形,腹部鼓胀得奇大无比,黑莲之主在其中挣扎蠕动,但前者神情无比陶醉,自语道:
“对,吾之所求,就是如此强大的力量!”
陈惊玄开口低语,带着深深的无奈与遗憾:“腐蚀太深,不可分离……”
这声音,不属于陈惊玄,而是属于……夫子!
太始老祖听得这不属于陈惊玄的言语,猛地抬头,贪婪道:“不管汝是谁,吾都会去寻找,然后吞噬汝之力量!”
“喔?”
陈惊玄,不,是夫子失笑道:“老夫很久之前就去了那堵墙的后面,你来找我吧!”
听得“那堵墙”三个字,太始老祖收起贪婪之色,一丝惊惧之色涌上来,身形不由自主后退两步,沉声道:
“汝是何人!”
夫子道:“我是读书人啊。”
太始老祖垂眉沉思,低声重复“读书人”三字,似在寻找其中的蕴意。
此时,青莲之主所化的青衣稚童身形开始缓缓消散。
陈惊玄的意念响起:“……夫子!”
夫子不答,操控陈惊玄之身体,双手作鹰爪状,凌空一抓。
“回归!”
他轻声道。
陈惊玄体内元气再度少了三成。
太始老祖再次神色聚变,蹬蹬蹬连连后退,双手捧住肿胀的腹部,叫道:
“汝,做了什么……”
下一秒,一丝青光自他腹部溢出,接着是许多,源源不断。
青光飞入原本趋于消散的青莲之主的躯体内。
但却仍然没有止住他消散中的形形体。
几个呼吸之后,青莲之主完全消弭。
只余下一股青光,瞬间没入原本在虚空中青莲花之中。
陈惊玄意念道:“……夫子?”
夫子道:“老夫已将被红莲吞噬的本源都剥离回来,千年后莲主即可再生。”
又道:“老夫尚有一击之力。”
意思是,怎么打?
陈惊玄沉默一瞬,意念传出:“可否击杀太始?”
“不能啊。倘若有此能力,老夫现身之初就做了。”夫子略带喟叹之意。
陈惊玄道:“……既如此,烦请夫子将太始送回太始天下即可。”
夫子意念同意道:“善!”
“夫子”身形出现在捧腹哀嚎的太始老祖身前,抬脚,凝聚伟力,虚空寸寸破碎。
“回去吧!”
一脚踢出,太始老祖身形消失,是突然消失那种消失。
陈惊玄体内元气完全干枯。
夫子意念离去,毫无征兆。
王景意念感到“一轻”,他知道,自己终于能传念了。
尝试着传念道:“……前辈?”
重新掌控身体控制权的陈惊玄淡淡应了一声,随后伸手一招。
远处正在追击死灵王和隐杀侯的两只神兽化作流光,飞速返回到陈惊玄体内。
死灵王和隐杀侯对视一眼,当机立断的选择了逃走。
身形淡化消失。
陈惊玄却一动不动,未去追击。
王景问道:“前辈,现在怎么办?我们是否赢了?”
陈惊玄目视远方,并未露出属于胜利者的喜悦神色,二是低声开口道:“朕欲往界垒裂缝,将之完全封印!”
一步跨出。
眼前光影流转,似一步跨越了无数空间。
穿过云层。
穿过山水。
已然位于了界垒裂缝之下!
此时,脚下就是三色的元气城墙,看来李羡辞的元气城墙推进计划,已获成功。
城墙之外,无数太始天下修行者挣扎着拥挤着,朝着裂缝中回涌而去。城墙之内,是堆满残肢断臂的海滩,一个活人也无。
再远处,就是琉火城了。
城内青光不停闪动,想来是传送阵法急速运转所散发。
陈惊玄回头看了一眼。
督战台上,数道身影正在凝望,却看不清面容。
王景意志传念问道:
“前辈,您打算如何封印界垒裂缝?”
陈惊玄忽的伸出手来,朝着琉火城方向轻轻挥舞两下,如在作别远方的云彩。
一赤红一银白两道流光离体而去,没入琉火城中。
那是,烛照之瞳和幽荧神镜!
仙朝大帝陈惊玄这时极为难得面露笑容,转头,回答了王景的提问:
“朕……拟以身为印,施展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