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年轻人眼睛长在天上,在跑马场上一掷千金回家,偶尔听父母唠叨那么一句顾家的小子,总会悄咪咪地不爽。
那么这会儿喝了酒,刺上几句也是舒服的。
“我刚回来,家里的事不太懂,”乔森的眼神轻飘飘的,“听说还有位贺颂哥哥没到,要不把他也请过来?”
司徒静已经打开车门了,半是无奈:“真不用这么复杂,下次一定聚聚……”
好容易打发走那群人,车辆驶向平稳的道路,行道树飞速地从车窗后略过,顾牧尘在副驾驶上闭着眼,身子略微有点后仰,露出段纤长的脖颈。
没有了往日坐姿的端正。
兴许是发烧了,他抬手摸自己的脸,热的,试着想张口说话,哑的。
“我带你去医院,”司徒静瞥他一眼,“你生病了。”
车厢内安安静静的,顾牧尘不喜欢听乱七八糟的曲子,也烦那种声音机械的主持电台,司徒静便乖觉地没有开音,只能听到若有若无的风声。
顾牧尘闷着声音,含糊地“嗯”了一声。
司徒静开始给熟稔的私人医院打电话,简单交谈几句就按下挂断,轻轻叹口气,转头看旁边的人。
似乎已经睡着了。
平日里瓷白的肌肤泛着红晕,从脸颊到耳尖,衬衫领口刚刚扯开了点,两截锁骨似乎也笼了层红,眉目舒展,那双平日里总有些淡漠的凤眼阖着,睫毛纤细而微翘,又乖又安静。
等红灯的时候,司徒静探过身子,伸手去摸顾牧尘的额头。
顾牧尘本能地躲了下,眯眼看了下是司徒静,才又懒洋洋地不动了。
是烫的。
红灯结束,黄灯闪烁着跳动,绿灯转瞬而亮。
“你是体温计啊?”顾牧尘终于抬眸,“开车,傻子。”
司徒静这才松开手,低低地笑了声踩着油门。
“尘啊,你这人挺神奇的,”他目视前方,“成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时候是不是还挺容易生病,我记得你隔三差五请假。”
顾牧尘嗓子疼,不想说话。
“后来好多了,好久没见你这样倒下了,真稀奇。”
这话说得,怎么,还想趁机报个仇?
自己天天嘲讽贺颂,司徒静老好人脾气,他还真没得罪过这人啊。
车辆速度放慢,缓缓地在路旁的停车道里停下,旁边是高大的合欢树,粉色的小花聚成一簇簇的,像朦胧的一片雾。
“到了?”顾牧尘哑着声音睁眼,正要去解安全带,却感觉手被人盖住了。
司徒静的手按在他手上,温柔地看过来。
“这么多年,你也……不想找人照顾你吗?”
顾牧尘冷冷地看着他,你们司徒家的人今天上瘾了吗,从老爷子到刚认回来的那小子,现在再加个司徒静,排队摸我的手?
有病。
“你真的挺迟钝的,”司徒静叹口气,“也不开窍。”
空调的凉意下,对方的手却仿佛比自己的还要烫,顾牧尘后知后觉地眨了下眼,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
“小尘啊,”司徒静微笑着,“我挺喜欢你的。”
他们司徒家大概块头都有点大,司徒静也不例外,这人的五官粗犷到有些凶悍,两条花臂一身肌肉,琥珀色的眼睛却很温柔。
“真挺喜欢的,喜欢挺多年了。”
他伸出带着佛珠串的手,刮了下顾牧尘发烫的脸颊。
“你一直都不知道吧。”
顾牧尘一个哆嗦,吓醒了。
但人吧,面对不愿相信的事时,总会有那么点幻想。
“你没事吧?”顾牧尘又咳嗽两声,“闹我呢。”
“从上学那会,”司徒静收回手,遗憾道,“但那时候你有喜欢的人,所以……后来就太熟了,说出来,总觉得不是那会事。”
顾牧尘感觉自己脸上血色尽褪,心里疯狂咆哮,既然知道那干嘛要说出来啊!他尴尬到脚指头都开始蜷缩,脑海里全是尖叫和轰鸣声。
不对,一定是在开玩笑。
“真的。”
似乎是看穿了顾牧尘的想法,司徒静自嘲般笑笑。
“你要看我那些,仅你可见的朋友圈吗?”
一束小花,一片火色的晚霞,绣球花上停着的小蜜蜂,只盼着你能在繁忙的工作中瞥一眼,增添点愉悦的心情。
顾牧尘干巴巴地笑了下:“是不是你跟贺颂一块逗我……摄像机呢,是不是在偷偷拍我反应?”
“米开朗基罗那么喜欢你,”司徒静柔声道,“因为我每天给它放你的视频,它才那么熟悉你,认为你也是他的主人。”
草。
米开朗基罗是顾牧尘见过的,唯一一只让自己抱的猫。
不知是突然被朋友表白的痛苦更大,还是知道自己真的不受小动物们待见,顾牧尘脑海中的喧嚣消失了,目前是死一般的凄冷。
他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让司徒静突然这样破罐子破摔,冒着连朋友都做不了的危险剖白心意。
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让朋友……
不,顾牧尘向来心态好。
这种事一定不是自己的错,只是司徒静这货没眼光罢了。
不对,是太有眼光了。
与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责他人。
“所以,你现在怎么想呢?”司徒静倒是不怎么紧张的样子,甚至还在笑。
我怎么想,我特么想跳起来打你脑壳。
破口大骂的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到嘴边却再也吐不出来。
指责他人的气势也没了。
声音又怂又哑。
“我烧糊涂了,”他在胸前双手合十,“看到的都是假的听到的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