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子湿漉漉的味道。
“以前不都是围个浴巾就出来了吗,”叶舟还在笑,目光倒是坦然而清澈,一点狎昵都没有,“今天挺讲究的。”
顾牧尘原本想回呛一句关你什么事,转念一想,都这个年纪的人了,再嘴硬强撑也太矫情,于是只斜斜得瞥了对方一眼,没吭声。
好在叶舟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身去拿吹风机出来:“我给你吹下头发吧?”
“不用,”顾牧尘拒绝,“不太喜欢这玩意。”
“小心头痛,然后吹的时候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
温暖的风吹拂,顾牧尘闭着眼睛坐在凳子上,微微往后仰着头,感觉自己像一只被人顺毛的小猫,指缝轻轻穿过柔软的头发,叶舟站在他背后,声音不疾不徐。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发誓要杀掉那条作恶多端的恶龙,翻过山,越过海,男孩经历了很多的磨难,后来,他遇见了一个可爱的公主。”
“因为和恶龙作战,男孩受了很多伤,公主忍不住掉下眼泪,贴心地为他包扎……”
顾牧尘睁开眼,与叶舟垂下来的视线相接。
“你猜,看到伤痕累累的男孩,公主怎么说,是劝他放下仇恨,回到自己的庄园里,过着和以前一样快乐无忧的生活吗?”
顾牧尘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公主为他包扎好伤口后,鼓励这个男孩,告诉他不释然也没关系的,一直沉浸在仇恨里也没关系的,不是所有的事都值得原谅,只要他走在路上,为自己的心愿努力,他就是天底下最勇敢的人。”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而喜欢我的。”
顾牧尘声音很轻:“我一开始,真没有认出来……都忘了。”
头发已经被吹干,很柔顺地垂下来,叶舟把吹风机放好:“哦,那倒不是。”
“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这个,不是说谁对我好,就喜欢人家,那也太随便了。”
顾牧尘挑起眉毛,嘴角似笑非笑:“哦?”
“是欲望,”叶舟双手重新撑在椅背上,低头和人对视,“这个最为直接诚实,不是吗?”
年少时只是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从对方的身上获得力量,那时在自己的心里,也只是觉得,顾牧尘是个很好的哥哥,可随着骨骼的成长,血肉初成,少年逐渐得以长大,风从江城的高楼刮到南方的乌篷船,再次相见的时候,视线已然无法移开。
其实,他也用了很久才确定自己的心意。
是久别重逢后的一见钟情。
正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小心翼翼不敢上前,在心里反复咀嚼日夜,熬煮月亮,终于能够走到他的面前。
顾牧尘略微僵硬地低下头,却被对方捏着下巴又抬起来,叶舟轻轻俯下,漫不经心:“故事讲完了,那现在该说说正经的事了吧,嗯?”
“……下一步媒体都会往这里聚焦,”顾牧尘偏移着视线,“太阳花不怕查,里面被提前安排的手脚我也摘出去了,所以要的就是轰轰烈烈地查,毕竟我们不怕,有的是人怕。”
叶舟笑眯眯地点头:“继续。”
“司徒伯伯估计还是为了钱,他的那几个项目亏空太大,并且一开始的心思就不纯,由避税到走账,再到想要全部吞下,如果真的是商业上的经济纠纷,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让步都没关系,但牵扯到慈善,我接受不了。”
那些遭遇厄运的苦难人,命运已经足够不幸,却还要被趴在身上敲髓吸血,这点,顾牧尘实在无法置之不理。
那就交给法律,会有公正的抉择。
“还有呢?”
顾牧尘硬着头皮:“王开胜不是东西,但他的家人的确是被利用的……”
修长的手指挠着下巴,带着点麻酥酥的痒,叶舟看着他:“哥哥,你好怂。”
草。
“亲完不认账?”清淡的薄荷味传来,叶舟笑意愈深,“那可不行。”
……这怎么还带追着要名分的。
但想想,人家也有理啊。
是自己把人带回来的,也是自己凑上去亲的,虽然最后姿势变幻,主动的那个变成了被动,他被叶舟压在车座上吻到气喘吁吁,但这把火,到底还是他自己给点起来的。
要是再给搪塞过去,那还有点渣。
但是没关系,被措手不及地追问时,最好的对抗办法就是反戈一击,顾牧尘把叶舟在自己下巴上作乱的手拍开:“那你先说,你自己过不过分?”
“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我,被人堵在巷子里还怕黑低血糖什么玩意,都是心机地装出来的,一开始就心思不纯吧?”
叶舟想了想:“不止呢,除了这些,还故意跟你考了同一个大学。”
顾牧尘反手抓住椅背,拧着眉头:“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我们早就认识?”
叶舟慢悠悠的:“因为你早就把我忘了。”
“……忘了也正常啊,总共就没见过几面,你那时候长得跟个土豆苗似的,”顾牧尘说得上瘾,“可这也不是你瞒我的理由,等于我在明处你在暗,我对你还不了解,你把我给摸得清清楚楚,公平吗?”
想想还真有点生气。
“的确不公平,那哥哥你问,你问什么我都回答,”叶舟理不直气不壮,终于有了那么点隐隐的愧疚似的,“问吧。”
顾牧尘还坐在椅子上,没起来,闻言就抱着手臂上下打量对方。
“问什么都会说?”
“都会说。”
落地窗前的帘子全部拉着,虽然是大白天,但是没开灯,只有沙发侧面装饰用的感应灯亮着,浴衣不同于扣得严密的衬衫,总是容易在肩颈那里往下滑落,光晕把白色衣衫打成橙黄,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懒洋洋的初生小橘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