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嗲得要命,又去蹭顾牧尘的脖子:“说嘛。”
顾牧尘被这个不要脸的撒娇劲儿弄得笑了起来,揉了把对方的头发:“那就……先试试吧。”
叶舟没再得寸进尺,知道这人不好意思,能给出这样的承诺已经是难能可贵,心跳还是那么快,几乎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真到了这个时刻,反而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仿佛经历了多年的跋山涉水和连续数年的高烧,终于在刹那间得以痊愈。
安静的沉默也令人心生欢喜。
那就没关系,还有那么多的时间,足够他们慢慢适应着在一起。
补觉前特意关了手机,帘子全部拉上,但还是由于过度的兴奋而有点难以入眠,这场觉就没那么安稳,做了很多短暂的梦,光怪离奇,在翻身的时候又醒来,最后彻底睁眼才发觉,已经到了傍晚的时间,而后背酸涩,手指尖都泛着麻,没能彻底解困,睡得一点也不痛快。
顾牧尘黑着脸坐了起来,非常不爽。
真丝眼罩被取下,落在粉色独角兽身上,他赤着脚下床,拉开帘子后使劲儿伸了个懒腰,看着灰色的天际已经浮现星星的痕迹,才慢吞吞趴在床上,打开自己的手机。
瞬间,无数的新消息从通知栏那里蹦了出来。
他慢条斯理地一个个点开,首先是工作上的,因为提前交代过,真正内部人员都有心理准备和应对措施,所以急吼吼找他的并不多,基本都是向他汇报目前的事件进程。
然后是顾红娟的,言简意赅,说她和乐意趁着秋高气爽出去旅游,半个月再回来。
最后则是乱七八糟的各种询问,说什么的都有。
顾牧尘看了一圈,又点开司徒静的对话栏,想了想,决定道个歉。
人家担忧不无道理,他却直接莽上去询问,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总觉得要老老实实向朋友坦白,否则也有所愧疚,电话拨通,响了好几声却没人接,在即将挂断的时候终于接通,但对面的声音却不是司徒静,而是另一道带着磁性的低沉男声。
“喂……”顾牧尘笑着,“司徒伯伯。”
“小尘啊,”那边也在笑,“今天怎么搞得,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特意想登门拜访,物业那边却连话都不肯传,不够意思啊。”
顾牧尘坐直身子,捞起那个独角兽抱怀里:“抱歉,今天是有点忙耽误住了,您找我有事吗?”
司徒仲文的声音很爽朗,和他这个人一样,似乎永远都游刃有余:“有,不直接兜圈子了,各退一步,别把事情搞得太大。”
顾牧尘毫不犹豫:“我也在愁呢,没想到王开胜的家人直接冲到宴会厅,还被媒体拍个正着……司徒伯伯,您见识广,这接下来该怎么处理才好啊。”
说罢又叹口气,语气那叫一个真诚。
司徒仲文沉默片刻:“小尘,这事一开始是伯伯不对,但你和小静多年朋友,总不能真闹到这个地步。”
“可接下来,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顾牧尘的声音很轻:“司徒伯伯……晚了。”
生意场上难免有龃龉,这种没关系不会往心里去,但若是有人生了别的心思,就不是能睁只眼闭只眼的事,在合理范围内适当避税,也是种手段,利用慈善来追名逐利,也可以理解,顾牧尘向来看得很开,只要你愿意做,落到实处,那么论人论迹不论心,都应当值得歌颂表扬。
那么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
当他明明有婚约却到处沾花惹草时,顾红娟就皱着眉头说这人薄情寡义,可世人只说他风流,似乎身为男人,能够拥有足够数量的性伴侣是一件很平常的事,甚至在茶余饭后提起,会被人促狭笑着,赞一句,司徒家的这个接班人,真有福气。
后来有次,顾牧尘问自己的妈妈,为什么司徒伯伯有那么多老婆,而他却没有爸爸呢。
“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顾红娟正戴着眼镜学英语,她年轻时拼得太厉害,很少有和儿子这样聊天的时候,终于放下手头的工作看过来,“但不是所有人都配当父母的。”
“我现在也不是一个好妈妈,但我爱你,”她把儿子抱在膝头,“姥爷也爱你,而这个世界上的家庭模式有很多,你看小静家里虽然有爸爸,但他只和妈妈生活,有的人只有爸爸,妈妈早早离开,有些孩子,同时拥有两个妈妈,或者两个爸爸,也可能有些孩子,虽然有爸爸妈妈,但是彼此的肤色人种,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顾牧尘歪着头,认真地听对方说话。
“小尘听懂了吗?”
“没有——”
小奶音拉得很长。
“就是说,这个世界是像你的……万花筒!小尘有没有玩过万花筒?”
“嗯,亮亮的,好看的。”
顾红娟揉着儿子柔软的黑发:“就是说,这个世界就像万花筒一样,有很多漂亮的颜色,你没有和爸爸一起生活,小静的爸爸却有很多个老婆,大家都是不一样的,所以如果有遗憾也很正常,等小尘慢慢长大,会发现,生活中还有很多,比没有爸爸更令人难过的事呢。”
小孩眨着眼睛,听得有点愣。
“但是你也会获得很多属于自己的快乐,都是独一无二的,更重要的是,妈妈和姥爷都很爱你,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尘。”
她亲了儿子软软的脸蛋一口。
“也是我们最喜欢的,宝贝。”
所以,他曾经被家人叫过这个亲昵的称呼,只是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忘却,他慢慢长大,被养得很好,长成了一个松弛快乐,内心富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