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米面糯香。
叶淮心里感叹:...天呐,不要命的纸片子。
江荼红盖头下的眼眸沉若冷潭。
他没成过亲,但见过很多鬼。
知道阳间的风俗,认为死者捧着馒头入棺,来世便不会忍饥挨饿。
果然如此,摸到白馒头的刹那,江荼百分百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多福村的嫁娶风俗中,
红伞聚阴,
纸人开路,
手捧白玉,
绑腿而行。
这根本不是成亲的习俗,而是下葬的流程。
...
江荼被请上喜轿,叶淮趁轿帘掀起的空当,溜身钻了进去。
轿内空间太小,本就只够一个人坐着。
江荼是成年男性,坐得勉强,身边更是没地方留给叶淮。
小少年不高兴地抿了抿嘴,犹豫片刻,弯下腰,一点一点挪到江荼腿边,抱着双膝将自己缩小再缩小,总算是塞下了。
叶淮年纪小、又未经过系统修行,隐踪术使得乱七八糟,只能瞒过道行更浅的纸扎人。
江荼将他的一举一动感知得清清楚楚,目光透过盖头,在轿内轻转。
两侧分明还有一些空间,怎么这孩子偏要往自己脚下这一亩三分地里挤?
江荼想不明白,只能猜测他或许是喜欢钻角落。
突然。
喜轿兀地歪斜,叶淮一下失了重心,下意识伸手抱住了江荼的小腿。
喜轿内本就沉默的空气瞬间结冰了。
叶淮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不知该继续抱着还是撤手,结结巴巴开口:“恩、恩公...”
“...”江荼叹息,“坐好。”
叶淮迅速正襟危坐,腰杆挺得笔直。
轿外,纸扎人嘟囔一句:“怪了,这新娘子看着纤细得紧,怎么这么沉?”
叶淮蹭着江荼的腿,心虚地眨了眨眼。
没等多久。
男人中气十足的嗓音,在轿外响起。
“十里——红铺盖,
百里——入洞房——”
“起——轿——”
唢呐声顿时热烈响起,喜轿一摇一摆,开始前行。
轿帘前后掀动,叶淮透过极窄的缝隙向外观察。
他们来时,多福村地面只见被雨水冲刷过的斑驳,周遭昏暗灰寂。
然而不过半个时辰过去,雨还在下,地上却铺了一张窄长红毯,一路延伸到雾里去。
笼罩着多福村的雾更厚重了。
红灯笼点了起来,满地都是鞭炮碎屑,却根本没听到鞭炮声响。
红屑中,叶淮还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白色。
那是什么?他眯起眼努力分辨,心跳蓦地错了一拍。
——是纸钱。
厚厚鞭炮残骸下,是更厚的一层纸钱。
纸钱铺满地面,而他们正在纸钱上前行,不似出嫁,更像出殡。
走了许久。
隆重喜庆的唢呐声中,突然错了一个音节。
错音甫一出现,局面便一发不可收拾,无数漏音、走音交叠出现,愈演愈烈,渐渐不成曲调,又好像形成一首截然不同的乐曲。
时而如嫠妇孤泣,哀殇凄厉,时而又像指甲抠挖耳道,绵长却又细密。
最后,一声女子的笑,随着一道极阴冷的风,一起吹进喜轿里。
声音之近,好像就站在他们面前开口。
“吉时已到,新娘子,拜天地呀。”
“嘻嘻,嘻嘻嘻...”
笑音落下,喜轿停了。
一只干枯的手撩开轿帘,村长将半具身子探了进来。
他还是人的模样,立体的,两颊却抹着夸张的腮红,看起来比纸扎人村民还要诡异几分。
村长一眼就看到轿中的新娘。
腼腆地坐着,双手比掌中的白玉还要素几分,即便看不见脸,也知道是个美人。
他浑浊的眼中迸射出捡到宝的光芒,舔着干瘪的唇,抖索着手,从怀里摸出一根麻绳。
叶淮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感到胃里一阵翻涌。
村长看江荼的眼神他太熟悉了,和那些修士看他时一模一样。
贪婪,带着不清不楚的欲.望与情.色。
野兽般的直觉叫叶淮本能地感到危机,心中警铃大作。
他的鼻尖用力皱起,像护主的狗崽,无声而凶狠地朝坏人呲牙。
可江荼没有吩咐,叶淮不敢擅自行动,只能强行忍住立刻夺走麻绳的冲动,焦急地望着江荼。
村长的大半身子已经爬了进来,泛黄的涎水淌下来,腥臭味瞬间萦绕狭窄的轿内空间。
他将手摸向新娘子的绣花鞋,又一路探进长裙间,抚摸裙下裸.露的修长双腿。
这双腿肌肉匀称,既不纤弱,也没有久在田间劳作的粗糙,只在被他触碰到时,因紧张而略有紧绷。
这细腻、敏.感的反应...村长感觉这双腿的主人像故意勾.引着他,着魔般念着:“仙品、仙品呐...”
他的脑中闪过无数下流场景,意淫着这双腿的主人,拿着麻绳的手都激动得发起抖来,热血不断往下.身涌去。
村长颤颤巍巍支起身子,高举麻绳——
下一秒,江荼动了,动作在狭窄空间内依旧敏捷,踹上村长面门,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还不止,竟直接将他的鼻骨都踹得粉碎!
第010章 红轿囍嫁(九)
“啊——!!”鼻血横飞,村长发出凄厉的惨叫,来不及起身逃跑,又被一脚重重踩上胸膛,重新压回地面。
江荼这才拽下红盖头,露出一双冷酷的柳叶眼。
喜轿停下,唢呐声歇,江荼看不见轿外景象,也判断得出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
江荼不喜欢未知的感觉,王盼娣能掌握的信息有限,多福村邪物的许多细节,还得从更接近阴谋中心的人身上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