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好像突然激发了人们的兴致,无数不怀好意的视线射向江荼。
“污言秽语!”程让瞬间从恍惚中挣脱出来,“我与江公子清清白白!”
比起怒不可遏的程让,江荼的反应要平静许多,甚至有些兴致缺缺。
如果口舌就能定罪,他这个阎王爷早就下岗失业了。
江荼话少,大多数时候能用行动解决的事情绝不会浪费时间在言语上,但现在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多费口舌。
江荼摁住叶淮的脑袋,如果不摁着,小东西恐怕在刚刚的羞辱出口时就已经扑向说话的修士,活像一条龇牙咧嘴护主的小狗。
他转眸看向那名修士,这一眼中的冰冷让修士像被掐住脖子一般,竟然感到死亡的威胁,唇瓣颤动着不敢再说。
但也只是一瞬,因为江荼已经重新看向程协。
江荼的声音平稳到就像在陈述客观事实:“确实,我不该说你算计,而该说你...欺师灭祖才对。”
——?!
此言如平地惊雷,即便是被影响极深的修士眼中也有了光亮和焦距,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老掌门之死扑朔迷离,是来去山派公开的秘密。
这件事至今未有定论,而事实上也极难再有定论。
所以程协派能以老掌门之死借题发挥。
死无对证,言语雕饰之。
可他们是来去山派的门人,有些龃龉再正常不过,江荼一个外来散修,怎么敢言之凿凿攀咬宗门长老?!
齐净远之流似乎要说些什么,被程协拦下。
程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悲愤,声音颤抖:“江公子!师尊于我有再造之恩,待我胜过生父,您即便对我有意见,也不能这样冤枉我!”
有许多情绪在程协脸上堆积着,最终只剩下苦涩,他的唇角抿成向下的弧线,眼眶也湿透,因江荼的话语而备受打击。
——换任何人看到这幅样子,都会发自内心地感到同情。
江荼无奈一叹,或许是他还没有把话说明白,让程协误会:“你入戏太深了,我不是在问你。”
程协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就被更深的无辜遮盖。
“江公子是不是听了谁的挑拨?”他深深叹了口气,“掌门擢铨在即,我也知道支持师兄的人,会说些流言蜚语。”
“但我已经说了,我无意与师兄争先...”
许是见江荼依旧不为所动,程协抿紧唇瓣:“再说了,江公子不妨去问问,师尊陨落前,一直属意我继承衣钵。我若真的想要争这掌门位,又何必杀害师尊,师尊活着不是对我更好?”
很有道理。
若非江荼进过老掌门的记忆,就更有道理了。
江荼道:“老掌门死前将掌门位传给了程让,当时你不是也在场么?”
程协完美的假面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蓦地上前两步,想要扶住江荼的肩膀:“师尊出事时天河结界异动,我带着师门弟子去修补结界了!此事人尽皆知,你...”
江荼塌肩一躲,摁住了程协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
程协只感到一股几乎要卸下他手腕的巨力传来,忍不住手掌一松——
啪嗒。
一块陨石般的铁块坠落在地。
铁块落地的刹那,一直纠缠着众人的灵气如被连根拔起,落荒而逃般从众人体内逃离,钻入铁块之中。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块铁块。
一时只剩下风的呼啸,没有一人开口。
过了许久,又或许只有一瞬。
修士间爆发出一阵质问:“你用织念石控制我们?!”
“程协,你怎么能...”
“闭嘴!”程协的额角隐隐绽出青筋,笑容变得狰狞起来,“...江公子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江荼道:“你赶来的时候。”
这回轮到程协悚然一惊。
赶来时他甚至没有催动这块织念石,如果这都能被察觉,只能说明江荼从一开始就在防备他。
程协咬牙切齿:“...您在寻我开心么,江公子?”
江荼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只是你若不靠近过来,我没有十足把握能够碰到你。”
“所以你刚刚是故意激我...”程协猝然失声,半晌,他深深吸了口气,“那又怎样?一块织念石而已,中界仙门的库房里没有一千也有一百,我身为长老拿了一块,有何不可?”
江荼松开了他,偏过头:“洞窟,左起第三块岩石,需要我将当时的场景还原么?”
众人听不懂江荼在说什么,却能看见程协的脸色越来越黑,直到“还原”二字落下,程协的笑容已然褪尽,像盖着一张没有表情的面皮,直勾勾地盯着江荼。
“江公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如此冤我。是师兄教你这么说的么?还是其他人?是我救了你啊,江公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程协一边质问着,一边迈步向江荼逼近。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原先笑容和煦的模样大相径庭,充斥着恐怖的压迫感,好像恶鬼穿上了程协的皮囊。
在众人胆战心惊的目光中,江荼缓缓勾唇,扬起一个堪称惊心动魄的微笑。
他的语气似乎很平静,仔细听却能听到些嘲讽:“是么?你救了我?”
电光火石之间。
江荼拎起叶淮向旁一丢,反手一掌拍出!
轰——
分秒不差,不偏不倚,恰与程协的长刀对上,灵力余波将满山碎石震为齑粉,尘嚣漫天让人睁不开眼睛。
叶淮踉跄了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挣扎着将眼睁开一道缝。
这是他第一次看着程协出手,程协的刀比师兄程让的要更窄,舍弃大刀阔斧般的豪气,换来更快更敏捷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