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紧张地连连作揖:“对对对不起...雪练它、它只是有点怕、怕生,不咬,不咬人的。”
——哄猫时语句流利,和人说话时却结结巴巴。
江荼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目光下移:“你是空明山弟子?”
空明山的服饰他曾经见过,极尽奢华如金织银绣,可穿在这名青年身上时,却像名贵画作外裹了层洗脚布,撑不起来。
他的气势太弱了,修为也低,腰间玉佩比黑猫还要黑,不过一阶后期。
这在独占一座灵脉的空明山,实在不可思议。
常言道风口上猪也能飞,天赋决定上限,而灵气充盈与否决定下限。
这就是为什么诸多仙门总要争抢仙谱百家的席位,灵气充足有时可以弥补天赋的差距。
按空明山的灵力充盈程度,就算是一股脑往上堆,也该堆到二阶了才对。
除非是真的半点修真天赋也没有。
他问了这个问题后,青年迟疑了片刻,才回答:“回公子的话,是、是的,我叫祁、祁弄溪,是空明山、山人。”
祁?
若他没有记错,空明山直系都姓祁,换句话说这竟然是空明山的氏族弟子。
那就更不能放过了。
江荼迈步走向祁弄溪,边走,脸上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虽然笑意不达眼底:“你我平等,不必将自己置于卑微地位。弄溪公子,方才你什么也没听到,对吗?”
祁弄溪仰头看他,只见那双柳叶眼好像有什么魔力似的,一点红光流淌而过,像流星划过银河。
祁弄溪突然感到些许迷茫:“我、我...”
怀里的黑猫凄厉地叫了一声。
祁弄溪赶忙抚摸着猫的后颈:“雪练,没事的...”
江荼突然伸手,摸了摸黑猫的脑袋:“养得真好,皮毛锃亮,油光水滑。”
祁弄溪不好意思地抿唇笑,江荼对着黑猫压低声音:“我不会对他做什么,但如果你想反抗,那就不一定了。”
黑猫尾尖的毛都炸开,紧紧缠住祁弄溪的手腕,将脑袋塞进祁弄溪臂弯。
江荼满意地再度看向祁弄溪:“向前走一千步后,你会忘记方才的一切。”
话音落下,祁弄溪眼中焦距消失,像一个机械傀儡,迈步僵硬而笔直地向前走去。
祁弄溪与叶淮擦肩而过时,叶淮急匆匆迈步走到江荼身边:“师尊,那只猫...”
“嗯,”江荼凝眸注视着祁弄溪的背影消失,手掌轻轻一捏,粉碎浊息顺着指尖缝隙流逝,“氏族的事,与我们无关。”
叶淮一惊:“...”
他将“鬼兽”二字重重咽下。
竟有人在仙山私养鬼兽?还如此大摇大摆?
江荼看出他在想什么:“太过低微,在灵气充盈的灵脉附近,反而察觉不到。”
就像一滴墨水注入汪洋,转瞬即被浪涛稀释,又有谁能从汪洋中重新将墨水剔出?
最危险处最安全。
“看不出来这个祁弄溪,胆子竟这么大。”既然江荼说与他们无关,叶淮便也不再关注,嘟囔一句算是揭过。
江荼拢了拢袖子:“去议事堂吧。”
补天仪式前,诸门派都要先去议事堂,听仙山首座教诲。
叶淮松了口气。
江荼的火还没发就被祁弄溪和他的黑猫打断,倒让他白捡了便宜,堪堪躲过一劫。
江荼冷冰冰丢了一句:“晚上再和你算账。”
叶淮眨巴眼,讨好地捏了捏江荼的衣角:“师尊...弟子再也不敢了。”
“不敢?”江荼勾唇冷笑,“方才和那只黑猫瞪眼的时候不是挺敢的么?”
“...”叶淮瞬间焉了,还有些暗暗的高兴,心想江荼与祁弄溪对峙时,竟然也一心关注着自己。
他又郁闷又欣喜地跟在江荼身后,只觉得鼻尖都是江荼身上凛冽的花香。
脊骨突然一阵酥麻,小腹也有些发烫。
转瞬即逝。
走到议事堂。
来去山派位列仙谱最末尾,按规矩只能站在最外围,好在议事堂布置呈阶梯式,无论站在哪里,都能对台上情状一览无余。
台上之人当然也是如此。
此刻他们与劲风门在入口处闹出的动静,早已传到空明山耳中,江荼明显感到一道注视从台上凌厉射下,始终跟随着自己。
紧随而来便听到一句:“诸位既在我空明山辖下,就是空明山的仆臣,为人臣者,就要懂得恭敬忠诚...”
“是空明山给了你们跻身中界的机会,更是空明山将灵脉慷慨分给你们,不要像有些卑劣之人,得了便宜,就觉得自己掌握了话语权...”
这话若平时听,不过是上位者打压下位者的惯用话,但结合时不时投向自己的目光,江荼可不觉得这话里没有针对的成分。
他抬眸,示意叶淮退下,不卑不亢迎上那道目光。
目光的主人似乎没想到他不躲也不避,明显地声音一顿。
江荼趁机打量着他。
——比起要靠努力回忆才能记起些的劲风门修士,眼前这位要更加眼熟一些。
尤其是这副趾高气昂的做派。
江荼侧向一旁的程让:“祁二公子?”
程让闷着点了点头:“是他,现任祁家家主的二儿子祁昭。这混小子脾气一点也没改,*的,他干脆报我们大名得了。”
江荼对这些讽刺一概淡然处之:“他既然没点名道姓,那说的就不是我们。”
反正大庭广众对着一个中界小门如此咄咄逼人,丢的反而是空明山的脸。
江荼收回目光,祁昭敲打过了,见他们反应平静,也就不再纠缠,开始说起补天仪式的流程安排,分置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