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凌迟持续了多久,叶淮就跟着曜暄痛苦了多久。
痛到深处,他整个人本能地想要往江荼怀里缩,却硬生生咬牙忍住, 不愿让江荼操心而生扛着。
直到冰冷的手掌不容置喙,揽着他的脑袋往怀里摁, 叶淮枕着江荼的胸膛,嗫嚅着想要说什么。
江荼冰冷却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要逞强。”
叶淮从善如流地撒娇,将自己窝进江荼怀里:“...师尊...”
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哼,被他强行咽下。
台上,曜暄的血液终于流尽,直到最后一刻他的身躯也没有倒下,跪立而死。
与此同时,叶淮像终于找到了呼吸的方法,脉搏瞬间恢复正常,身躯也不再颤抖,只是似乎一时半会站不起来,依旧靠在江荼怀里沉重喘息。
江荼刚要松开的手又搭了回去,一下一下给徒弟顺气。
他没注意到埋在自己怀中的叶淮,眼底闪过些许晦暗神色,悄悄紧了紧手臂。
鲲涟仙君此后又说了什么,江荼已经无暇去听。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塞了灵石的引路机巧鸟带着各门派去分配的院落休憩。
叶淮好似终于回过神来,慌忙从江荼怀里站起,额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是疼出的冷汗。
江荼抬手,替叶淮把额发撩到一边。
他避开了程让等人询问的目光,决定先暂且按下不表。
离开议事堂,天色已经有些黯淡,足见所谓上界训诫浪费了多少时间。
跟着机巧鸟走了许久,这灵智未开的鸟儿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一直走到辉煌的屋舍也显得破落,好像从空明山走进了荒山,机巧鸟终于在一座破破烂烂的院子前停下,歪着脑袋用豆豆眼瞅着他们。
“来去山派...咕咕,住在此地,望你们能够,咕咕,感恩戴德...啊不,宾至如归。”
被录入的语调毫无情绪,机巧鸟的豆豆眼里却微妙地露出几分鄙夷。
不等他们说什么,它拍拍翅膀高飞而起,飞走的速度比领路时快了十倍不止,好像多待一秒就要玷污它漂亮的羽毛。
江荼一阵无语。
且不说那句“感恩戴德”是个什么情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空明山在给他们坐冷板凳。
看来这趟补天仪式,是不想他们好过了。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白泽更是露出难以言喻的嫌弃:“小爷我这辈子没住过这样的...泥巴房子...”
江荼倒是无所谓,能住就行,就算空明山给他一个只有木头架子的空房他也能接受。
他向程让打过招呼,便朝着其中最小的一间偏房走去。
叶淮自是快步跟上。
白泽的声音远远响起:“江荼!你就这样丢下我?我呢?我和谁睡?”
江荼直接无视了他,心道有些人在来去山派时,嘴上说着住在他的行云峰,实际十天有七天都在主峰,真看不出来有多想和他待在一起。
他伸手推门,叶淮在身后问道:“师尊不管白泽前辈了么?”
“那你出去,换他来和我住。”江荼丢下一句话,脚步不停地走进屋。
屋内狭小,勉强分成相邻两间内室,连个茶几也没有,和旅馆差不多布置。
屋内弥漫着一股木质家具腐烂发霉的气味。
江荼抬手将窗推开一些,啪嗒一下半边窗户都掉落下去,竟然连窗棂都被蠹虫吃得空心。
凉风从窟窿吹进来,江荼无言压下眉尾抽搐。
这时一道灵力将窗户重新合上,灵力织就的网把风声隔离在外。
叶淮磨蹭到江荼身边,讨好地眨眨眼睛:“师尊,我们不管白泽前辈了,你让我和你睡一间吧。”
江荼默许,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
叶淮摇摇头:“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江荼侧过身,两指又往他脖颈上一搭,这回不需要江荼强行控制,青年就侧过脖颈主动蹭了上来。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多蹭两下,江荼就收回手,朝他勾勾指尖:“过来。”
江荼走到桌边,手掌拢着煤油灯芯,这灯亦是一件地阶法器,会在日落后自动燃起,永不熄灭。
此刻火光在江荼掌心跃动,缓缓向外拓展,逐渐变成一朵荼靡花的模样。
霸道的力量轻而易举让空明山的法器为自己所用。
突然。
无尽的黑暗灌入室内,顷刻间只剩荼靡花还在燃烧。
江荼护着这朵稚嫩的花,道:“听。”
叶淮深知江荼不会做无用功,更不可能突然与他共度什么烛光晚宴,闻言咽下疑问,歪头凝神。
荼靡花焰倏地窜高。
“...你见到麒麟骨了?”苍老的声音,是鲲涟仙君。
叶淮的手掌猛地掐紧,呼吸有些急促。
空明山怎么会知道?难道当年劲风门真的将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了空明山?!
江荼一只手抵上唇瓣轻压,示意叶淮控制情绪。
另一片荼靡花瓣也开始燃烧。
“回首座大人,见到了,乳臭未干,不足为惧。”
这声音听着也耳熟,是祁昭。
鲲涟仙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现下是来去山派内门弟子?”
祁昭很是恭敬:“是,他的师尊好像姓江,孙儿派人调查过,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散修,一无背景,二非世家,刁民而已,不足为惧。”
江荼面无表情,伸手一抓将煞气掐灭,又弹了一缕灵气到叶淮眉心。
叶淮一个激灵,捂着额头眼巴巴瞅过来,竖成一条线的眼睛缓缓散成圆形,很不服气地鼓着嘴,因祁昭对江荼的轻蔑而着急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