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活生生的人,眨眼间连死亡都被剥夺了尊严。
这都是各门派的优秀弟子,当即有人上腔:“空明山中竟有浊息?三爷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祁沣承汗如雨下:“自然,自然,我定会派人追查,明日,不,今日就给各位一个交代!”
江荼蹙眉看着祁沣承谄媚的神色,有些不解。
他好像急着要给出结果,好证明自己一样,就像昨天的祁昭,似乎都把主理身份看得极为重要。
江荼眨眨眼,想到昨天听人说,鲲涟仙君身子不好,命不久矣。
...看来即便是仙山,也难以摆脱名利沉沦,人心实在无聊。
在踏进又一场权力争斗的漩涡中前,江荼选择抽身而去。
他悄然离开簇拥着祁沣承讨说法的人群,他一走,叶淮自然跟上。
来去山派仍有其他弟子在比试,身为掌门程让自然要看着,江荼用眼神让他放心,便自顾自向住所走去。
叶淮局促不安地跟在他身后,一边用掌心擦脸上的鼻血。
江荼眼角余光注意到了,额角青筋直跳。
本来就挂了彩,擦起脸来又不知道轻重,这下把自己的脸都抹花了,真成了一只脏兮兮的野狗。
江荼停下脚步,叶淮险些撞他怀里,赶忙后退,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师尊...”江荼不说话,叶淮更害怕了,眼眶发酸,“我知道错了...”
“错在哪里?”江荼审视着他的脸,心想真是蠢得可以,压着人家揍还能被一拳打在眼睛上,都肿成个核桃了。
叶淮抿了抿唇,心里并不觉得自己揍祁昭有什么错,嘴上服软:“我不该追着祁昭揍...没有遵从师尊的教诲,忘记了收敛锋芒...师尊,可是他骂您,他、我...”
三年前祁昭就羞辱过您,那时我打不过他,如今我终于可以新仇旧恨一起算,让我怎么能忍下?
他越说越难过,声音都像泡在水里:“况且空明山...都知道我是麒麟骨了,师尊,收敛又有什么用?他们肯定会盯上我的。”
“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好欺负,我想...我想保护您...”
江荼冷冷道:“我不需要你来保护。”
叱咤地府的阎王爷很是无奈,才刚摸到三阶的门槛,连保护自己都勉强的小东西,还想保护他?
冰冷的语气让叶淮手足无措:“师尊...”
眼看着小珍珠就要从他眼眶里滚落,江荼早有准备,从袖中摸出一块布帕,拍在叶淮脸上:“你十六了,哭这招对我没用,擦干净眼泪,再擦擦脸。”
叶淮吸吸鼻子:“呜呜,师尊...”
——可是上个月我不小心打塌了行云峰,才哭了两声您就原谅我了。
江荼没好气地一甩袖子:“走了。”
——眼不见心不烦,休想再让我心软一次。
叶淮攥着那块帕子,在原地眨了眨眼。
江荼给他帕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江荼没有他看起来那么生气。
但...叶淮小心地嗅了嗅帕子,上面满是江荼身上荼靡花的浓郁香气,他哪里舍得用,悄悄藏进怀里。
前方,江荼远远丢下一句:“下次弄清楚自己错在哪里再道歉。还有,再被揍成这样,别说我是你的师尊。”
“!”叶淮心头一喜,原来江荼是生气他被祁昭揍得鼻青脸肿,而不是他以为的气他动手,说到底这不还是关心他?一时间脸上发烫的伤也变得可爱起来,“弟子明白,师尊,你等等我,师尊...”
他像个狗皮膏药黏黏糊糊贴了江荼一路,“师尊”、“师尊”唤个不停,江荼简直后悔没直接用帕子塞住他的嘴。
十二三岁时黏着他,还能算是小孩子没有安全感,如今业已十六岁,民间这般岁数已能娶妻生子,还这样黏人...他的教育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好在突然的浊息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不然还不知道要和空明山纠缠多久。
他们回到屋中没多久。
空明山的通知就被机巧鸟带了过来。
不出所料,空明山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突然异化而中断进程,试剑依旧会按照正常流程进行。
通知让他们不必担心,必会在今夜子时半前给公众一个交代,恰与祁沣承的说法一致。
江荼在屋内翻箱倒柜,找出一瓶伤药粉,递给叶淮。
叶淮接过,问:“师尊,我们今日还出去么?”
江荼摇了摇头:“不出去。自有我们出去的时候。”
“哦,好,”叶淮点点头,突然发出“嘶”的一声。
江荼转眸看过去,他这倒霉徒弟将一瓶药都倒在了伤口上,正捂着伤口疼得面部抽搐。
江荼额角青筋直抽:“过来。”
叶淮乖巧过去,江荼指尖沾了些许净水,贴在他伤口处打圈,将过分刺激的伤药稀释。
江荼的动作很认真,从叶淮的角度,只能看到纤长眼睫在脸上扫下一片阴影,还有紧抿的唇瓣,勾出一个疏离却温柔的弧度。
叶淮的下腹又有些发烫。
...
亥时。
江荼在窗边打坐,一团漆黑的影子出现在窗外,伏着身子,小心地向江荼靠近。
影子悄悄推开了窗,它的动作很谨慎,就连这残破不堪的木窗子,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它将身子全部挤入屋内,刚迈出第一步。
唰——!
一片荼靡花瓣不知从何处飞出,如利箭离弦,瞬间穿透影子的皮肉,将它钉在窗上。
窗依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江荼依旧闭着眼:“你来做什么?”
被钉在窗上的影子剧烈挣扎了一下,一小团尾巴垂下,紧接着影子中间睁开一双绿色猫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