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练只感觉空气的温度都在降低。
但江荼却出人意料地答应了他:“带我去见黑袍人。”
雪练立刻点头:“只要您救下祁弄溪,我带您去见他。”
江荼向来爽快:“好,你去外面等我们。”
逐客令一下,雪练便抱拳后退,黑猫如夜的影子,藏进月色里。
屋内只剩下盘腿而坐的江荼,和始终红着眼圈,在门口一个人生闷气的叶淮。
江荼瞟了他一眼:“怎么不过来?”
“有畜生味。”叶淮闷闷乎乎,他天生不喜欢猫科动物,总觉得那种生物高高在上,总不拿正眼看人,还动辄伸爪子挠人。
所以方才,江荼与那只叫做雪练的鬼兽,贴得那样近,叶淮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了。
嫉妒!凑那么近,那只猫肯定能闻到师尊身上的香味!
讨厌的猫科动物!
他兀自窝着火,江荼一看就知道,却不回答,转而道:“我渴了。”
叶淮鼓着一张脸去给江荼端茶。
茶碗递到江荼面前,水面倒映出一双含情的柳叶眼,一梗茶叶在碗中浮沉,柔和了眼尾的弧度。
江荼突然道:“怕吗?”
叶淮俯身敬茶:“师尊,弟子服侍您喝茶。”
师徒数年这点默契总是要有,江荼从叶淮的举动中,就足以读出他的答案。
不怕。
甚好,江荼颇为欣慰地看着姿态恭敬的徒弟,当年那个会被鬼火吓得往他怀里钻的小少年,在拜师典仪上也是这般恭敬敬茶,却不过这一俯一仰之间,就成长为足以独当一面的青年了。
三年于凡人而言,确实很快。
江荼正是基于叶淮不打算退缩而进行的布置,叶淮的回应正合他心意,他伸手接过茶碗,仰脖将茶汤一饮而尽。
叶淮等他喝完,将空茶碗接过,江荼便站起身,很自然地继续使唤他:“拿我的夜行衣来。”
叶淮转身去拿,江荼则解着外袍。
他们的外袍都是来去山派的统一制服,纯白中带着些嫩芽的微黄,外袍松垮披在身上时,与江荼内里的红色衣衫对比鲜明,好像一团火外的晶莹覆膜。
叶淮借着月色偷偷打量他。
幸好江荼从不过问无关事由,没问他方才脱口而出那句“打扰”,究竟在想什么。
更幸好,那只黑猫只是有事相求,而不是像他想的那样,师尊身边多了一个野男人。
这些年在来去山派和同年龄的青年人打成一片,总难免看到听到些什么,但江荼要他修无情道,什么声色犬马酒池肉林,在行云峰必须销声匿迹,叶淮也没什么特别的触动。
他以为自己道心坚定的。
但...
他都抵着墙,做了...那种事了。
而且还是想着江荼的脸、江荼的气息、江荼手把手教他练剑时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打住!叶风坠,不要再想了!再想又要...!
叶淮用力摇了摇头,抑制住脑子里不断发散的旖旎心思。
正出神着,江荼突然开口:“衣服拿来,你自己也换上。...你在想什么?”
叶淮连忙道:“没什么。”
又暗暗心惊,他竟完全浸泡在江荼要被抢走的戾气和惶恐中,就这么对四周无知无察。
江荼懒得管他,换好夜行衣,旁观傻徒弟手忙脚乱地收拾。
一会衣服被发髻挂住,一会绑带不知该往哪里调整,差点就把自己整个捆起来。
江荼无语至极,招了招手:“过来,我帮你。”
叶淮小步靠近,像一座小山挡在江荼身前。
他好像又长高了。
“...”江荼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主动帮他,最好看着这蠢货把自己捆成个蚕蛹。
话虽如此,江荼还是伸出手,将夜行衣的褶皱,贴着叶淮的肌肉一点点抚平。
青年瘦得极有野性,像常年在外狩猎的黑豹,身上没一处多余的赘肉,腹肌匀称且结实,江荼站在他身前,竟然稍显单薄羸弱。
江荼平静地加重了些力道。
这边江荼给叶淮整理衣服,那边叶淮紧张地吞咽着。
江荼的手,冰冷修长,那种没有温度的冰冷,紧贴肌肉时本该引起战栗,可叶淮却觉得哪里都被点燃了。
好在江荼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慌张,帮他把衣服理好后,就即刻凝眸望向窗外。
月明星稀,有鸟雀栖息在枝桠上,被江荼冰冷的目光注视到,立刻振翅飞离。
江荼动作比鸟更敏捷,指尖一动,一片花瓣从他掌下飞出,一下自背后扎入那只雀鸟的心脏,尸体甚至没有落地,就被灵力无声绞碎。
叶淮一惊,目光闪烁。
江荼道:“你在想,我为何要突然虐.杀一只无辜禽鸟?”
“不!”叶淮急切地否认,虐.杀这个词实在太难听了,“我绝不质疑师尊,师尊要杀,就算是我我也没有怨言...我知道师尊最喜欢小动物了,只是不明白缘由。”
江荼心想你是从哪里看出我喜欢小动物的?虽然他身边能称得上动物的确实很多,一个白泽一个程让一个叶淮,每一个都笨得让他操碎了心。
江荼道:“你可知道这只小动物在窗外待了多久?”
叶淮又是一愣,醍醐灌顶:“...是空明山...”
江荼点头,空明山用来监视他们的东西五花八门,江荼一开始假装没有发觉,是因他早就在屋外设了一道障,这些东西再机敏,也窥探不到他们在房内的真实举动。
如今出手,是因为雪练,他不能让空明山知道雪练来过。
反正来去山派江长老冷血无情的“美名”早已在外,他杀一只鸟,又有什么关系?